“月儿和陛下一样,不愿意做不喜欢哪怕是有能力做的事情,这便是月儿最想要的。”辰星浅浅一笑,极度真诚地说道。
“月儿听听这首新谱的曲子可好?”景子玦没再多问,只是双手抚琴,听着好琴才会发出的清亮悠远的声音。
“好。”辰星陪着景子玦在桌案前坐下,认真地听着琴音。
夏日的天气总是诡谲多变,眼见着白日里还是晴空朗朗的天,到了日落之后,月华初上之际,便开始乌云密布,闪电夹杂着雷鸣,搅乱了原本平静的夜晚。
辰星听着一声声电闪雷鸣,怎么也安眠不了,便起身下床,走到书桌旁,想看些书,可是连书也不看不进去半分。
“娘娘怎么了?”岑安听着辰星在内殿难得的传来了一声又一声叹息,忍不住问了句。
“不知道为什么,心慌的紧......”辰星只觉得这书上写满了字,自己却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心神恍惚着完全没办法将这些字拼成一句话来看下去。
“许是太闷了,娘娘可需要开窗透透气?”岑安也觉得这个夜晚的确是有些闷热,也难怪辰星心慌。
“也好......”辰星点了点头。
岑安见辰星同意了,便走到窗边开了窗,谁知一打开窗户便是一道刺目的闪电夹杂着震耳欲聋的雷声。
“啊!”岑安瞬间被吓到一声尖叫。
“娘娘恕罪......”岑安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对着辰星认错。
“无碍,你下去吧。”辰星方才也被吓了一跳,也能理解岑安的失态。
“是......”岑安见辰星没什么责备的意思,便庆幸着退了出去。虽说辰星好像从不会动怒的样子,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忌惮着这一点。
辰星看着窗外的雨势从一开始便是瓢泼大雨,夹杂着电闪雷鸣,总让人莫名的心惊。
岑安在寝殿的外殿守着,听着这寂静夜晚里更显惊悚的雷雨之声,被且安宫楼下正殿里忽然传来的开门的动静吓了一大跳。
“可是风太大,吹开了殿门吗?”辰星隐约也听见了殿门打开的声音,便问着岑安。
岑安心里本有些害怕,这夜半三更,狂风暴雨的,这殿门怎么会忽然打开,这且安宫可是有不少人把守着的,但是辰星已然问了,自己也只好硬着头皮走出去看个究竟。
不一会,岑安便小跑着回来了。
“娘娘,是陛下来了。”岑安言语中透着喜悦。
辰星闻言,立刻站起了身,这个时候,景子玦怎么会来且安宫,而且外面这般雷雨,景子玦到底是怎么到这且安宫的。
辰星步履匆匆地往外走去,一出寝殿看往楼下,便瞧见了立于正殿之内的景子玦,这么大的雨,景子玦无论怎么过来都必定会被雨水打湿的。
辰星没再迟疑,立即下了楼,带着有些着急的步伐,一来是担心景子玦,二来是担心景子玦的深夜前来,必有大事。
“陛下......”果不其然,辰星一走进近景子玦便瞧出了景子玦被雨水淋得透透的。
“难得这么大的雷雨,想着这般电闪雷鸣你会不会害怕,想着想着实在放心不下便过来了,不过我好像是有些杞人忧天了。”景子玦看着辰星好像一点也不怕的样子轻笑了笑。
“岑安,去拿巾帕,再带些温水来。”辰星伸手摸了摸景子玦的衣袖,都快可以溢出雨水来了。
“不用这么麻烦,你以前重伤昏迷的时候,我一直住在且安宫的书房里,应该还有可以换的衣裳。”景子玦笑着回答着,没等辰星说什么,便起身上了二楼走进了书房。
辰星驻足在正殿里心里慌乱不已,从很早以前开始,自己就已经觉得天天面对着景子玦还要带着欺骗变成了一件越来越难的事情,自己多怕有一天有那么一刻自己再也演不下去了。
辰星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想要抛开这些折磨人的想法,转身便走到殿前,将正殿的大门全部打开,站在殿前,看着大雨滂沱,感受着风里的微凉,夹杂着雨水的味道,吹过自己的脸颊,清醒着自己动摇的心境。
“你若再久站一会,怕是会比我更易着凉了。”景子玦一走出书房,便瞧见了辰星直直站在殿前凝望大雨的样子。
“......”辰星扭头看向着景子玦,却一瞬间怔在了原地,连自己想说什么话都忘记了。
辰星看着景子玦此刻一身月白色的衣衫,一如当初九皇子的模样,原本纷乱的思绪此时愈加牵扯。
“怎么痴愣愣的?”景子玦走近了辰星,笑着轻拍了拍辰星的脑袋。
“陛下这般模样好看的紧,只是让人有些不习惯。”辰星敛起自己追忆过往种种的思绪,笑着转过头继续看着殿外丝毫不见变弱的大雨。
“这天好像是要下光所有的雨水一般。”景子玦站在辰星身侧,随着辰星的目光一起看着殿外。
“谢谢......”辰星沉默了一会,转身对着景子玦说道。
“何事相谢?”景子玦看着辰星这么认真的态度有些茫然。
“所有的事......”辰星浅笑着回答道。
“既要相谢,左右无眠,月儿可愿陪我下几盘棋?”景子玦点了点头,仔细思量了一会问道。
“好。”辰星毫不犹豫地应声。
书房之内,辰星与景子玦分执黑白子对坐在窗边,窗外雨声不断,屋内却是别样平静。
棋子在棋盘上落下的声音对比着大雨滴滴落地,显得极缓却更为沉重。
“月儿这故意让棋可不好......”景子玦收子,忍不住说着辰星。
“陛下不也是心不在焉吗?怕再不让棋陛下若输太多,心里就该不悦了。”辰星也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看着面前的这盘棋局。
“还是被你瞧出来了,倒是我不对,不该下棋的时候走神,再来一局如何?”景子玦看着辰星问道。
“好。”辰星应声,便收拾着棋盘。
摆好了子,景子玦却迟迟不肯下第一子。
辰星抬眼望着景子玦略带严肃的神情有些疑惑。
景子玦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辰星,用一种超乎寻常的慎重下了第一枚子。
“倘若有一天我不再是帝王了,月儿当如何?”景子玦下完棋子,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浅笑,眼神却极其认真地望着辰星。
辰星闻言当下便愣住了,即将落子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可别是陛下为了赢棋,故意玩笑扰乱人心之言吧。”辰星故作镇静地接着落子,只是下完才发现这棋子却早已经偏离了自己原先想要落的地方了。
“最新战报,景子瑜一连拿下数州,其中不乏主动投诚的,如此下去,想必用不了多久,就快兵临城下了。”景子玦继续下着棋,言语间的语气仿佛在谈论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不是还有左相大人在吗?左相大人这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的。”辰星心里苦笑一声,这回再没心思下棋的人终于变成自己了。
“谷莀的确很厉害,但是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纵使再怎么运筹帷幄,也不可能在这番乱世下力挽狂澜。”景子玦摇了摇头,这件事自己从一开始便已经知道了,自景子瑜成功离开之后,便知道早晚会有那么一天,景子瑜一定会回来,拿回这个帝王之位的。
“陛下......”辰星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劝慰景子玦。自己希望景子瑜能回来,这个天下本就是景子瑜的,景子瑜一定会是一个盛世明君,但是此时此刻,自己心里更多的是担忧,对景子玦的担忧。
“其实做不做这个帝王于我本就没什么执念,只是我怕我没了这个特殊的身份,再无法护你周全。”景子玦看着辰星眼睛里深深的担忧,这份对自己的担忧,真挚到让自己受宠若惊,让这一切都让人如此心甘情愿。
“陛下深情,月儿万死难报其一。”辰星听着这番感人至深的言语,景子玦的每一句话都像这窗外斗大的雨滴一般,一颗颗砸进自己的心里,激起阵阵波澜。
“月儿是我景子玦一生的知音,无论这天下局势动荡如何?不管这世间常情变幻几许?我只愿月儿安好,只愿有人能护你周全......还好,那个人是景子瑜.....”景子玦依旧闲谈自若地下着棋,只是看着棋局上乱七八糟的阵势不由一声苦笑。
辰星多想什么都没有听到,可是即使方才一阵雷鸣轰声而过,自己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景子玦说的每一句话,尤其是最后一句话。
“陛下说什么,方才没有听清。”辰星努力保持着冷静,但是双目已事微红,左手捏着棋子,右手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掌,逼着自己清醒一点,不要被情绪控制,把戏演下去。
“没听清好,我正后悔难得这么好的时候,说了太过沉重的话,光顾着说话,这棋局都有些下得让人看不懂了......”景子玦浅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许是雨声嘈杂,惊了思绪了......”辰星看着棋盘上果真混乱不堪的局势,一如自己繁杂的内心。
“重新来过可好?与月儿下棋,哪怕彻夜不眠都幸甚至哉。”景子玦说着端起了一旁的茶盏,却发现茶盏已空。
“陪陛下下棋,月儿乐意之至,陛下若不嫌弃,月儿为陛下烹盏茶可好?”辰星起身,接过了景子玦手中的茶盏。
景子玦看了看辰星,凝神看着窗外听了听雨声,忽而一笑。
“茶香待现,时雨渐渐,佳人身旁常驻。皓月难为尽遮面,又怕见晨光乍现。”
辰星闻言,端着茶盏缓缓踱了几步,认真忖度着。
“白棋落子,黑棋落子,局残两身相怨。君子落棋无悔时,偏遇上小小女子。”
景子玦听完辰星接的词句顿时忍俊不禁,再三思量了一会,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茶香伴着雨声,一夜黑白棋子,天下一切,只剩下了眼前之人和黑白格局,连初升的旭日都是如此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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