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写给我的信,放在了只传帝王的开国大印封盒里......”景子瑜心里明白,自己只要这么说,辰星便已经能够完全清楚这其中的意思了。

辰星闻言,一瞬心惊,仿佛时间在一刹那止住了。

“想必,是十分很重要的信吧......”辰星尽量平静地说道。也心想着,果真,到现在为止,自己还是这么在意。

景子瑜将信攥紧了又松开,最后递给了辰星。

辰星看了一眼信,的确是景子玦的字没错。

“既是写给殿下的,辰星还是不要看为好。”辰星摇了摇头,婉拒了。

“既然你不想看,那就罢了......”景子瑜收回了信件,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滋味。

辰星心中的酸楚难以言喻,原以为只要再不提及景子玦,自己便不会再这么难过,可是往往事与愿违,那些最不想想起的,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突然间出现,突然间占着所有的思绪再不肯离开。

景子瑜从袖中拿出了一只玉钗。

“信里说的事很多,独这一件是我现在能做的。”景子瑜再次将玉钗递给了辰星。

辰星在瞥见玉钗的瞬间红了眼眶,屏住了呼吸,拼尽全力隐忍着情绪。

景子瑜低眉不去看辰星此时让人心痛的悲伤之色,托起辰星的手掌,将玉钗放在辰星的手心之内。

辰星看着手中的玉钗,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滚落。犹还记得这是自己第一次在且安宫遇见景子玦的时候落下的,一直都在景子玦的手里,景子玦只在很久前一次病危之时想交还给自己,但是被自己拒绝了。

不过这次,自己怕是再难拒绝了。

“明日是他......时局不稳,有心无力,虽不能完全按着规制下葬帝陵,但是好歹是以帝王的仪式,你若有心,便去送送他吧。”景子瑜对于这件事也已经无可奈何了,局势动荡,这时候景子玦的殡丧只能从简,加之战事还没有结束,自己也不能久居皇城。

“明日......”辰星喃喃地说着,看着自己握着玉钗的手仿佛有些颤抖。

“是,明日,时间有些仓促。”景子瑜回答道。

“多谢殿下告知,我便不去了,战事未平,殿下不能在皇城逗留过久,辰星要随离开,还有很多事要准备,便不去了。”辰星摇了摇头,重复了两遍不去。

“也好,随你。”景子瑜没有再多说什么。

没过多一会,军前来报,蓝天只得再次上前,打断了辰星和景子瑜之间有些微妙的气氛。

景子瑜叮嘱了辰星几句好好休息之外,便没再多言其他,提步回了军营。

辰星站着亭中目送着景子瑜离开之后,又独自站了好一会,直到月明星稀,这才缓缓走回了正殿。

夜晚时分,辰星坐在寝殿窗旁的桌案上,手中拿捏着玉钗,久久地出神。

“岑安。”辰星一声轻唤。

“姑娘。”岑安在一旁看着辰星这般出神,也不敢打扰,忽而听闻辰星的轻唤,便立即走上前去。

“将这玉钗收好,放在书房里。”辰星将玉钗轻轻放在了桌案上。

“是。”岑安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玉钗。

“还有......明日,你去送送他吧,算是替我。”辰星平静地吩咐着。

“姑娘,不愿意去吗?”岑安心里有些难过。

“去那里做什么?”辰星有些好笑地反问着岑安。

“姑娘不想见见陛下最后一面吗?”岑安见着辰星带着一丝不屑的轻笑,反问的声音里夹杂着焦急和一丝怒意。心里不明白,为什么辰星这个时候会这么狠心。

“最后一面?什么叫最后一面?对我来说,他永远都是对月抚琴时那般不理世俗的模样,而不是躺在那里,和所有殉葬品一样冰冰凉凉没有生息的样子!”辰星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岑安言语里那一丝怒意传染了,连带着自己的话里都生出了怒意。

“姑娘,对不起......”岑安愣了一会,随即道歉着。

“你下去吧。”辰星对自己忽而间的失态也有下懊悔。

岑安退了出去,只留下辰星一个人再次失神般枯坐在窗边。

第二天,当丧礼的哀乐响彻整个皇城的时候,辰星还是忍不住进了书房。不管自己怎么理智冷静地想着那不是景子玦。

书房的摆设一切照旧,辰星关着门窗,躲在书房里想努力摆脱这外面扎心的纷扰,但是却并没有什么用。

思量再三,辰星便抱起了景子玦的琴,走出了空无一人的且安宫,坐在了且安宫外的凉亭之内。当初初见景子玦的一幕幕影响实在太过深刻,仿佛还列列在目,便随着记忆摆着琴,只是这次坐在琴旁的却是自己,不是景子玦。

辰星轻轻拨着琴弦,头一次觉得记忆这东西真好,可以记住一些不想忘记的东西。

于是当岑安再次回来的时候,便见到了凉亭中抚琴的辰星。

岑安几乎是在踏进且安宫宫门的一刹那便怔在了原地,禁不住掩面,差点失声尖叫出来。太像了,尽管知道凉亭之内坐着的是辰星,但是却不由自主地会觉得那是景子玦,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偏差。

岑安有些腿软,倚着宫门双膝直直地跪了下来,千头万绪在脑中纷飞,自己却只能倚着宫门看着凉亭内的辰星。

第一个开口的是辰星。

“走吧,回殿内收拾下东西,明日你也随我去军营吧。”辰星轻柔地抱着琴,仿佛抱着此生最珍贵的东西。

岑安点了点头,起身跟着辰星进了殿。

辰星独自进了书房,交代了岑安要带哪些东西之后,便一直一个人呆在书房,没有任何声响,岑安有些担心,却也不敢打扰。

第二天,辰星主动走了出来,便看见了岑安正坐在书房的门前守着,睡着了,守了一夜。

“姑娘......那个,东西都收拾好了。”岑安见辰星走了出来,便立即站了起来。

“把所有准备好的东西拿出去,在且安宫外等我,我还有几件东西要亲自拿,拿完了我便出来,你在外等我,随我一起去巡防营。”辰星看了一眼岑安,吩咐着。

“是。”岑安问安也没再说什么,便转身走了。

辰星站在书房前,看着岑安将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去,最后带上了且安宫殿门。

辰星犹如泄气一般,深深叹了口气,随即便走回了自己的寝殿,将寝殿内多余的灯烛都拿到了书房。

就着明亮的天色,辰星在书房内,点起了好似数不清的灯烛。

烛火摇曳,辰星望着空无一人的书房,轻声说着话。

“冰凉僵硬的躯壳束缚不了你,华丽宏伟的帝王陵寝也束缚不了你,但是我怕,我怕这个地方,我怕这个且安宫会束缚你......”

“今天的风有些大,若是随着风去了,想必能够走很远,远到不在意尘世半分办毫......”

“我要走了,我还有很多必须要做的事情没有做完,我还没有好好跟你告过别,和你的相遇依旧是我此生最无上的荣幸......”

“子玦,再见......”

辰星坐在地上,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说完了这些话,便起身走到了灯烛旁,一根一根推倒了所有的红烛......

辰星站在书房门前,最后看了一眼书房,含着隐忍的泪水踏出了房门,负手关上了书房。

而后,辰星依次点燃了且安宫每一个房间的每一根灯烛,从寝殿开始,再一根一根推倒,直到最后一个房间的最后一根灯烛被推倒之后,才打开了且安宫的殿门。

伴随着殿内最后一次沉重的关合之声,辰星看了一眼富丽堂皇的且安宫宫殿,再无留恋地转身走出了且安宫。

“姑娘。”岑安见辰星终于出来了,便立即上前。

“走吧。”辰星平静地说道。

“姑娘......且安宫......”岑安看着正升起屡屡青烟的且安宫惊讶不已。

“走吧......”辰星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且安宫,便再次说了声。

但是且安宫的青烟看见的却不只是岑安一个人,不少人瞧着且安宫走水了,围观着,甚至已经有人拿着水桶时刻准备着救火。

“岑安,把宫门锁上......”辰星吩咐着。

“还有......告诉所有人,且安宫和辰妃都化为灰烬,殉葬了......”辰星说完这句话,便再没有一刻迟疑地离开了。

身后且安宫的青烟愈渐浓烈,飘扬在皇城的上空,随着风飘散去了不知何处的幽远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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