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思音的叫嚷使许悠又是羞愧又是害怕,她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去。温琳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沿着二楼来了,不过她没有再次敲响许悠的房间门;她走向了许蔚然。 那时他已经把沾有血迹的床单和睡裙都洗干净了,同样的还有她最贴身的衣裤。他要晾的时候被温琳叫住,她抓住他的手腕,压低的声音又惊又怒: “你们做什么了?” 许蔚然一时没听懂母亲的话。看到她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他才怔怔回答:“……没做什么。” “那她痛经跟你有什么关系?还用得着你来帮她洗衣服,她自己不能洗?女孩子家的事情,你掺和些什么?” * 温琳开始规训他们之间的关系。从许悠出生开始他就全权负责她的衣物,他在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洗过衣服;然而,这些被他们双方默认为正常的事情,在旁观者的眼中极不正常。 许悠很快就接受了这些,她并不是没有独立过,自己洗衣服没什么不可以。许蔚然用担忧的目光看她时,她抿着唇对他笑了一下,示意他没有关系。她知道温琳是想限制他们两人的接触。 许蔚然假期结束以后就回公司上班了,每天傍晚依然回来。这天晚饭有鸽子汤,他站在桌边盛汤,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先是把许成周和温琳的端过去,然后是许思音的,最后是许悠和他的。他刚刚把许悠的那份放在她面前,许思音就伸长了脖子对比,清脆地说: “我要她那碗。” 许悠一愣,还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许思音的手已经把她面前的碗和自己的对调了。许蔚然微微蹙眉:“哪碗不是一样。” “就是不一样,她这碗好。” 他没说什么,给许悠碗里添了一小勺枸杞和山药;其实除去这些每碗汤里的鸽子肉分量区别不大。许思音看了又喊起来: “我也要加。” 他依言照做。 许思音的表情终于变得满足了,她向后靠在质地厚实的黑木椅背上:“哥哥以前都不怎么回来的,现在天天都回来,哥哥不忙了吗?” “嗯,手头的项目做得差不多了。” 许成周的脸色越发难看,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温琳只当做没有看到,她像往常一样吃饭,心里各自有数。默了一会儿她放下碗,对许悠说: “现在是八月中下旬,暑假还有半月不到就结束了。小悠准备读哪个高中?现在说一下意愿,家里也好做准备……” “她还想要求什么?离家最近的就是了!”许成周沉声打断,“我联系了平城一中的校长,等九月开学就去报名。” * 许悠很想说她已经拿到附中的录取通知书了,那个藏青色的信封现在还躺在她的书包里,可是她不能。她必须隐瞒自己在许蔚然那里住了将近一个月的事情,而且附中离S大实在太近。 她缓慢地动着筷子,不知不觉其他人都吃完了。许蔚然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出去。 这些天她已经熟悉了家里的布局。一楼的书房主要是许成周在用,出现在二楼书房的一般是他和许思音。许思音才九岁,更多时候是缠着他玩,临窗放置的黑色长形檀木桌上摆着很多或立体或平面的拼图。他把门反锁,轻轻环住她说: “还有一周我就开学了,不过课不多。你知道报名时间就给我发短信,到时我送你去。” 许悠点点头,他的声音放得更低:“附中和一中的师资不差多少,只是附中更严,补课也更累,一中相对轻松一点。住校还是住家里都可以,看你的喜好。如果住校,和室友相处的时候注意些,受欺负了就跟我说,或者告诉老师。” “……嗯。” 交代完这些之后他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崭新的手机,他用旅行的预算给她买的,还有贴膜以及保护壳。外面楼梯传来脚步声,他解开了门锁,让她回去慢慢适应着用,不会的再教她。 许悠刚走,许思音就进来了,问他方才给了许悠什么,她也想要。 “大白兔奶糖要吗?” “要!” 她剥开糖纸把奶糖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为什么她的糖是用盒子装的,我的是用袋子装的?” “袋子装的糖比盒子更多。我给她的少,所以用盒子。” * 那时的许思音还没有因为许悠的到来过分吃味,她只是要求许蔚然给她的东西和许悠一样,不管是物质还是时间;如果给她的能稍微多出一点,她就会非常高兴。但这个标准到父母那里就被废弃了,父母显然不喜欢许悠,只喜欢她。 许蔚然怕许思音像父亲那样对待许悠,后来在她提出同样要求的时候,他就教她改口: “不要只叫‘她’,要叫‘姐姐’。这是礼貌,知道吗?” 许思音并不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但她发现只要她叫许悠姐姐,许蔚然就会夸奖她,还给她买想要的零食和玩具。渐渐地她叫得越发顺口了,不止是在背后叫,明面上也叫。两三天后,这个称呼落到了许成周的耳朵里,当时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财经频道。 “思音,过来。”他沉着脸色喊她。 许思音莫名其妙地走下去了,一边下楼一边问爸爸叫她做什么。许成周把她带进书房,“砰”地一声关上门: “那就是个小贱蹄子,谁让你叫她姐姐的?!” “哥哥说的。哥哥说要叫她姐姐。” “放屁!你哥是欠抽了,把一个来家里吃白食的人当你姐姐。没有我们家,她现在早就是街头的叫花子了!” 他的声音很大,许悠在二楼的卧室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骂完之后他拆卸似的把门踹开,说要找许蔚然算账。上楼巡了一圈没见着人,他问温琳: “那畜生哪去了?” “公司有事,吃完饭就走了。你之前在客厅没见到?” “见到个屁!无论去哪都像个贼似的偷偷摸摸。下次回来,看我不揍死他。” 许悠为此担心了很久,好在殴打一直没有发生。许蔚然隔天回来时,许成周已经忙着为自己公司的事情加班了,连着一个星期都是如此。他不回家,温琳就去给他送饭。 许思音对许悠的感情消减得异常迅速,毕竟两人也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她开始霸着许蔚然,每每许悠跟许蔚然说话,她就伫一旁定定地盯着,一等她停下,她就会立刻插嘴,把话题牵引到其他地方。 “小鬼头。”许蔚然说。 * 许悠换了学校,就不能和苏楠做校友了。苏楠觉得很惋惜,说假期的时候再去找她。 许悠开学的那天许思音也开学,她是由温琳送去注册的。许悠出门时许蔚然在楼下等着,他给她买了文具和书封。缴费有校舍费用这块,他原本想支付后给她保留床位,但她摇头否决了,因为她担心住校了就没法再每天见到他。 高中的课程非常紧凑,许悠依靠之前准备附中选拔考试的存本支撑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第一次月考她成绩很好,往后就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老师讲课特别快,经常是提过概念就开始分析进阶题。许悠问同桌才知道,老师略过的内容在暑假补习时讲授过,学校的录取通知书附有补课安排,但她拿到录取通知的时间太晚,没有去。 这个劣势随着课程的推移不断暴露,她花在作业上的时间至少是别人的两到三倍。下晚自习已经十点多,其他学生都准备洗澡睡觉了,她还要回家熬夜。 那时许思音几乎霸占了许蔚然在家的全部时间,许悠每次经过书房都会看到他们在一起。她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让许蔚然给她补课了,只偶尔用手机把不会的题目发给他。他的回复有些忧虑: “最近是不是没有睡好?” “还好。” 许悠熬夜的那段时间,家里都没有人知道她熬夜,因为卧室的门下有一道低矮的槛,会把灯光全部遮掩。一天许成周忙到很晚才回来,走到楼下时,一仰头看到自家二楼窗户透出的光亮,在笼罩于黝黑中的别墅表面尤为晃眼。 他一开始以为是二楼书房的,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许悠的,这让他异常生气。当时家里的人都睡了,他不得不压低声音,但他的神态和语调依然能完整地把他的怒意表达出来,他指着她的鼻子说: “要用电就滚去你们宿舍用,你以为我们家的电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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