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很久以后才知道这里的名字的,在我吃了很多苦头,受尽了伤之后,右手手指被砍断了三根,仅余下大拇指与小指,脸上被烧红的烙铁烫的坑坑洼洼。 无数次疼痛中苦中作乐的想,我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孽,这辈子命运才要这样对我。腕骨被折断的时候我居然还有心情去想,要是我出去再找那个拥有恢复能力的人,他会帮我再次治疗吗?如果有钱的话应该会的吧……但我的钱,我失踪了这么久怕是早就被政(和谐大法好)府征用了吧。 真是……倒霉啊。 但我也没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就是了,毕竟在这个鬼地方,比我要倒霉许多的人多的是了。 你看,命运还是眷顾着我的,我又一次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断手断脚算什么,我可还喘着气呢。 推了推一旁的同伴,没有回应,身体都凉透了。 那就没有办法了啊,我叹了口气收回手,已经习惯了面对死亡了,作为这里最弱的一批底层存在,我们被称为是肉(和谐大法好)猪,随时都可能被杀死,随时都可能被吃掉。 弱者是不配拥有尊严的,无数次见到一丝不挂的女人神情麻木的走在垃圾堆里,任何看上她的人都可以将她压在身下施(和谐大法好)暴,这里的人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完全不避讳,甚至于他们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淡漠,仿佛只是和原始动物一样服从着生物的本能做着最令人觉得可怕的事情。 偶尔有“好心人”会在完事后给上女人一点食物,更多数时候女人什么也得不到,甚至还要忍受施(和谐大法好)暴者的拳打脚踢,像这样的女人,每天在流星街都要死去很多个。 也许下一个就是她。 我该庆幸我毁了容吗? 比起这个,我收回目光,苦笑一声,现在我更应该担心的是,自己下一顿的食物在哪里啊,舔了舔干涩的唇,目光移向身后的尸山,不管多少次,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去下口吃人肉啊,这是我作为一个人,这是我还活着,最后的底线了啊。 死在地上的同伴,是我半个月前认识的,我们一起合作了一阵好不容易弄到了些食物,却因为一时不慎、挑错了对手而落入现在的地步,她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娜娜。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面对同伴死亡的局面了。 四周已经有进食的人开始走近这里了,他们贪婪而又警惕的目光在我身上转了几圈后,变得渐渐深沉。 我握紧了手中那把锈迹斑斑,已经有了好几个缺口的小刀,横在胸前目光凶狠的瞪着他们。他们又看了眼身后的尸山,确认这里的食物很多后,才犹豫着放过了我。 我举着刀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走离这里,走出他们的视线范围后才松了一口气,快步撤离这里,身上早已满是大汗。 接下来的路要怎么办呢?我好饿啊,原来饿到一定程度,真的会忘记疼痛。 我受的伤不轻,武器也被随后追上来的人抢走了,因为不想自己饿死,我只能冒险来到这里的禁地,一处被铁丝包围着的两层的建筑外。 据说这里是十三区的老大的地盘,虽然他们现在不在但是余威还在,任何闯入的人都会被杀死。 见鬼的余威啊,我吃力的翻进墙,在屋内翻找出已经变质的食物大口的吞咽着,我只知道我再不吃东西现在就要被饿死了。 是现在死还是以后死,这个问题很好抉择不是吗? 我在这里躲藏了一个月,养好了大部分的伤,除了右手断掉的骨节没有被接好,可能再也无法自由活动后,我已与常人无异。 虽然不知道这里的屋主是谁,但是真的是托了他们的福,屋子里的食物虽然变了质,但是分量很足,最关键的是这里有饮用水,还有舒适的床。 就算死,死在这里也要比死在外面好。 只是上天大约是注定不让我好过的,伤情刚好点,我正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这里的主人就回来了。 惊慌失措的躲在了衣柜里瑟瑟发抖。捂住了嘴不敢大声呼吸,余光从缝隙里只能看见一双双脚步走来走去。 最后是一双红色的靴子走入,在屋内转了几圈后他走向了衣柜这边。 不要发现我,不要发现我,在内心呐喊着。我一动也不敢动,神情紧绷。 柜门被打开,一双黑色的眸对视上了我。泪水情不自禁的落下,我捂着嘴,愣愣的看着他。 为什么要哭呢?再一次看到这个人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逃跑而是落泪。 我们分别了多久呢,不……我们从未在一起过。 他一直看着我,黑夜一般幽深的瞳深不见底,渐渐的我感到身体发凉,想要逃跑,所有的退路却都被他堵死,只能紧张的向后缩了缩。 “发生了什么事?团长。” 有陌生的声音走近,我更加惊慌,张大了眼睛,这声音……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杀死了娜娜,杀死了那么多的人,折断了我的手腕,那也是库洛洛的人吗? 那个人也看到了我,舔了舔嘴角:“哟,这里原来藏了只小老鼠啊,要杀了她吗?” 我死死的盯住他,心中却又意外的产生了一种违和感,不对,为什么总感觉有什么不对,我似乎见过这个人。 我确实在他杀死娜娜的时候见过他,可是……为什么总觉得这么奇怪呢? 总觉得哪里不对,总觉得忘记了些什么。 我神情恍惚,浑浑噩噩间那些困扰我多年的阴影一个个再次浮现,小美……巴德……父亲……不一样的是这次包围着我的人里多了一个面孔,娜娜。 为什么是娜娜呢?娜娜明明是被这群人杀死的才对啊,为什么娜娜也这么仇恨的看着我呢?为什么她在怪我杀死了她呢? 我不明白啊。 脑海中思绪如同一团乱麻,不对,总感觉不对啊。这一切都那么虚假而又不真实,细想一下的话,我的人生自从那场大爆炸后就一夜之间毁了,一切的起始都在于那场大爆炸。 他们一步步的接近了我,亡魂咆哮着,不甘的呐喊着,我看着娜娜睁着血眸对我伸出双手:“是你害死了我,是你害死了我,我要你给我偿命,给我偿命。” “你胡说。”我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我的娜娜才不会是像你这样的。” 话语落下,似乎有什么在脑海中炸裂开,层层云雾被拨开,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的娜娜……我的娜娜才不会是这样的人,记忆里不是这样的,我有念,我和娜娜在一起成长,我们一起建立了自己的小团体,我们…… 快速的扫视了这里一圈。看着那群困扰我多年的亡灵,他们一个个都仇恨的看着我,为什么会这样子呢?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这些……我伸出手,这些会是假的吗? 正冥思苦想的时候,感觉身体突然被抓住,被剧烈摇晃然后被拖拽出衣柜。收回了视线,对啊,眼前的危机还没有解决呢。 我害怕的尖叫出声,习惯性就要继续往柜子里钻,却又被身前的这个人拖动着拉扯出来。 肌肤在地面上磨破的感觉差极了,他拖我出来后就一直对我喊着些什么,我害怕的闭上了眼,总感觉他在拼命摇晃我,拍动我的脸。 他这是在干什么?我很不解。 四周不知从何时起安静了下来,我睁开眼又迅速闭上,那群亡灵,已经不见了吗?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是带着不确定,他试探着问道:“是你吗?” 这句话让我大吃一惊,条件反射的就睁开眼推开他:“不是我。” 我毫不犹豫的就夺门而逃,仿佛身后的是一只可怕的怪兽。 不是我,铃兰已经死了,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一个被毁了容的丑小鸭,所有的光耀与辉煌都不在,只剩下丑陋的外壳。 他似乎一直在追逐我,我跑的很快,不敢停下脚步,大口喘息着。 不要再来追我了,放过我吧。身体渐渐虚脱失力,我最终还是被他抓在手里。 四目相望。我的眼中闪烁着泪光,渐渐低下头来,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不要认出我。 请不要再喊出我的名字。 就像是顽强的在和命运进行着最后的对抗,不愿意认输,我倔强的苦苦支撑。即使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久久的失眠,即使深陷地狱,遭受各种折磨,我仍然不愿彻底堕入那片之中。 我等了很久,那声音终于响起,不再犹豫,不再迟疑,他肯定的喊道:“铃兰。” 仿佛是所有的勇气被抽离,我抬起头,眼前的世界慢慢崩塌,所有的一切都就此消失。 我闭上眼,这世界便陷入一片黑暗。 我全部都想起来了,那些所有的回忆。从小到大,所有的记忆,所有的不幸都在脑海中一次次的徘徊。 年幼时的相遇,少女懵懂无知的爱意,那些伤害与背弃。 脑海中一次次重复着那些伤害与疼痛,硫酸浇在脸上,洒进喉间的感觉真的很疼,我拼命的挣扎,拼命的撞着墙,连死都不被允许。 被库洛洛抛弃的时候,被父亲杀死的时候。 一个人在孤儿院,双手在冷水里被泡的满是干裂的血迹,擦着怎么也擦不完的地板的时候,被锁在昏暗无光的玛丽家的地下室的时候。 在流星街被欺凌的时候,娜娜死去的时候…… 你最爱的人是谁呢?最恨的人是谁呢? 人的一生仿佛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不断闪现,为什么会又想起了呢?为什么那些不幸的记忆会那么的清晰呢?我明明用了很久的时间,用尽最大的努力去忘记他们,可是……为什么一瞬间又全部都想起来了呢? 一点又一点的,像剥洋葱剥到了根底,我所有的记忆都一点点被从脑海深处翻出,任人翻阅。 有不知名的男声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还真是个小可怜呢,过的这么不幸。”他的声音里含着浓浓的笑意,许久之后他才接着说道:“你知道吗?你现在发生的一切,你在意的那个人都能全部看到呢。” 全部看得到啊……我浑浑噩噩的想着,那么……我命不久矣的事他也知道了吗。 还真是丢脸呢。 那样难堪的记忆。 脑海中的记忆飞快的运转,渐渐的慢慢停留在了八岁那年,漫天的火光,我躺在废墟下,无助的哭泣。 “妈妈,妈妈,爸爸,呜呜……我身上疼。” 坠落的钢筋刺穿了我的胸口,沉重的混凝土压在我的身上,压断我细嫩的腿。 火势越来越大,烟越来越浓,我的眼睛渐渐看不清了,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大量的血沫,好难受,好想睡觉。 快要闭上眼的那一刻,有人不顾一切冲入了火场,费力的企图搬走我身上的巨石,把我从废墟中努力拖动出来。 失力的抬头看了眼,心渐渐安定下来,是妈妈啊。 妈妈漂亮的脸上满是泪水和灰烬,秀美的长发被烧焦了一大块,因为搬动巨石,双手的指甲全被磨掉了,血肉模糊。 妈妈来救我了,我好困啊,靠住母亲就想要睡觉。 可是妈妈的表情为什么那么难过,她一边哭泣着一边拍打我的脸,不让我继续昏睡过去,为什么,为什么妈妈不让我去睡觉呢。 我很疼啊,腿被压的严严实实的,妈妈用尽了力气也搬不动那块巨石。 妈妈哭的很伤心,我也莫名的难过起来,摸了摸妈妈的脸,我开口问道:“妈妈,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大火已经越来越近了。 妈妈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目光坚定了起来,带着些许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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