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响午,皇帝出了殿门,见轻枝还在门外守着,便轻声吩咐她等晚一点娘娘睡着了,进去瞧瞧炭炉可要添些炭火。  轻枝答应了一声,恭送皇帝出门。她去炭房拿了一匣子银屑炭,估摸着娘娘该睡沉了,才悄悄地开了门进去。她走到炭炉边,正想打开,却听见里面轻轻咳了一声,又听娘娘问道:“轻枝,是不是你?”  “娘娘,是奴婢。”轻枝走到帘帐前回答道。“奴婢笨手笨脚,把娘娘吵醒了。”  “不是你的缘故。”娘娘停了停又道:“你进来吧。”  轻枝放下匣子,擦干净了手,才掀了帘子进去。只见般若靠在榻上,见她进来坐正了些。  轻枝在榻前立了一会儿,却没有听见般若开口,她偷眼一瞧,却见般若似乎正想着什么事情而犹豫不决。  她等了一会儿才听道对方开口问道:“轻枝,今天新来的几个宫女可有你认得的人?”  “是的。娘娘。”  “你认得的是哪一个?”  “奴婢认得的是婴宁大人。”  “婴宁大人?”般若好奇轻枝口中的称呼,问道。“她不是宫中的侍女吗?”  轻枝摇摇头,“奴婢进王府之时,婴宁大人便在阳武候大人麾下的侍卫营,有一年年叛军趁皇上带兵出征在外之际攻打北平,婴宁大人跟着太子殿下破了叛军的诡计,可是立过大功的。”  轻枝说到婴宁,一脸的崇敬之色。  “哦?那你坐下,慢慢说来听听。”般若也起了好奇之心,指了指边上的椅子要她坐下。  轻枝不敢坐,“奴婢站着就是。”她见般若脸色一板,忙道:“奴婢在榻下脚凳上坐着也是一样的。”  “你就在椅子上坐着便是,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你放松些我也自在。”般若说得是心里话,这几天日日对着皇帝,般若虽然谈笑风生,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情一直是紧绷着的没有放松。  轻枝这才在边上的圈椅上稍坐了一个角。  “那一年,奴婢年纪还小,但当时的情形还记得清清楚楚……”轻枝娓娓道来。  那一年轻枝才进了王府没多久,她年纪虽小,因为说话伶俐,被挑到了当时燕王的书房伺候,主要以打扫为主。  当时燕王一年里倒有十个月在外征战,燕王不在,书房只要隔个两三日去打扫一番就行,她的日子过得很轻松。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听到那些大些的太监丫头在说,朝廷趁着王爷带了大军出征,北平城中空虚,竟派了一支精锐队伍绕过燕王大队,准备偷袭北平。此时朝廷的军队已离北平城只有几里地之遥。  燕王麾下的强将十之八九都随了燕王出征去了,城中所留的兵士也不多,大概只有一万人左右。众人都人心遑遑起来,如果城破,只怕王府中的人谁都逃不过。轻枝虽然不懂,但察言观色也知北平此时是大大地不安全。只是她小小一个人,在府中也是无亲无故,之前一直照顾她的三宝哥哥也随了王爷出征去了。她无人可问,也无处可去,依旧回了院子扫地。  这日,她正扫着地,世子殿下带人进了院子。轻枝一时躲闪不及,被一个大个子的侍卫撞倒在地。那侍卫皱了眉,“你这小丫头,也太没眼力见儿了。没瞧见大家都忙着,快到一边儿去呆着,别挡路。”  轻枝被撞得生疼,也不敢哭,只是瑟缩在地上。忽然一个人轻轻将她也拉了起来,“小丫头,别在这里呆着,世子殿下召集大家有事要商量。这里人来人往得,先别扫地了。等晚些时候再过来吧。”  轻枝抬起头,却是一个个子高高的姐姐,穿着一身蓝色劲装,还帮她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轻枝见过她几次,知道三宝等人叫她婴宁,“谢谢姐姐。”  婴宁没有答话,只笑着摸摸她的头,便跟着众人进殿去了。  到了晚间,听说朝廷的军队有五万多人,如今已将北平城团团围住。虽然已有侍卫突围而出,去燕王大营求救,只是援军何时能来,北平城中能否等到那一日,都是未可知。  第二日晚间,轻枝又见到了婴宁,只是面上身上又黑又红,混杂着鲜血和泥垢。她和那些侍卫们一样穿着铠甲,拿着大刀,在城墙上守卫了一日后,回到王府。  为首的将领向世子禀报了情况,世子看见众人疲累不堪,“众位将士今日辛苦了。只是援军一日未到,咱们还需继续坚持下去。”只是城中兵士太少,看这情形也不知能抵抗多久,世子不禁忧心忡忡起来。  众人一个个唉声叹气,却想不出什么办法,。婴宁出列道:“世子殿下,婴宁有一个想法,却不知是否可行。”  “你且说来听听。”  婴宁道:“咱们北平城城高墙厚,此时又是冬春之季,晚间仍是冷得滴水成冰。因此婴宁建议晚上往城墙上浇上水,晚上北风一吹,那外墙便结成了冰。如此一来,敌人若想用云梯上来,只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众人听着这个略显儿戏的方法,议论纷纷。忽听门口传来一个混厚的声音:“婴宁这个主意不错。这方法费不了多少人力,却大大利于咱们守城。”  众人向门口望去,却是一个身穿黑色缁衣的中年男子。  “姚先生来了。”世子站起来迎接。这姚先生与燕王相交多年,世子对他也很是尊敬。  姚先生进来先向世子行了礼。世子请他上座,才点头道:“我也觉得婴宁的想法不错。如今北风正烈,外墙若是倒上水不用多久便会结冰,冰层又冷又滑那云梯靠不上墙头,无处下脚,想那平安可就没那么容易用云梯攻城。”  世子与姚先生相视一笑,派人分头干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朝廷的军队便象前一日那样继续攻城,没想到一夜之间,北平城的城墙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层,便似一个冰城一般,真正是易守难攻。若白天略化了一些,世子晚上命人旧技重施,就这样,在世子的带领下,北平城靠着这一万多士兵苦苦撑了快一个月,终于等到了援军的到来。援军到来后,婴宁又身先士卒,杀出城去,与援军两面夹攻,打退了朝廷的大军,立了大功。  般若听到这里,笑道:“谁说女子不如男,没想到这婴宁真是个人才。轻枝,你好象很崇拜她?”  轻枝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当时王府里的很多丫头都很崇拜婴宁,并不止她一个。  “那婴宁怎么会进的侍卫营?”般若好奇道,要知道,此时的女子除了担任宫内的女官,并不能做别的官职。  “听说婴宁姐姐之前在王府里做丫头,但是她又不同于一般的丫头,并不算王府的人,也没有卖身契。但具体是什么情形,奴婢进王府时间晚,也不清楚。”她没有说的是,王府里的老人对婴宁的来历都讳莫如深,连自己问三宝哥哥,三宝哥哥也只是摸摸自己的头,让自己不要多问。  “那后来呢?她立了大功又去了哪里呢?”  轻枝想了想,“后来来了京城后,我们进了宫,便极少听说婴宁姐姐的事了。”  “原来如此。”只是婴宁立下如此大的功劳,如今怎么会甘心来洗泉宫做宫女。  轻枝见般若若有所思的模样,立起来道:“娘娘若没什么事要问,奴婢给您沏杯茶去。”  “好。”般若看着轻枝退出去,心中的疑惑却越发深了。    转眼便是正月十五上元节了,前一日下午有些热,般若贪凉脱了衣服吹了些风,到晚间便觉得有些鼻塞,谁知过了一晚起来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加头重脚轻了。  般若想着只是感冒罢了,好好休息多喝些水就成了。但轻枝不放心,还是去太医院请太医前来诊治。  今日太医院轮值的是一个年青的太医,桔霜带他进来,般若见不是往日里来请脉的何院判,便问道:“这位太医贵姓,瞧着倒面生得很。”  “回娘娘的话,下官姓袁,是头一次来洗泉宫给娘娘诊脉。”这袁太医本就是新进的太医院,又无什么人脉,所以上元节才会排班排到他值班。  “其实我也没什么大病,只是有些咳嗽,应该只是风寒小病罢了。”般若本想休息一下,发发汗便是了。让人特特过来一趟,实在有些小题大做。  袁太医笑道:“医者父母心,只要是病,便要看大夫,没有什么大病小病之说。”  “袁太医仁心。”般若瞧着这袁太医年纪轻轻,却似老学究一般一本正经得很,很有些意思。  袁太医请她伸了手,细细诊了脉,道:“娘娘应是风邪入侵,不打紧,吃些宣肺散寒的药便行了。”  般若收回手点头谢过:“本宫也觉得没什么大病,这大过节的,倒是劳烦太医跑一趟了。”  “下官职责所在,不敢说劳烦二字。再有娘娘今日凤体微和,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只恐小病不养成大患。”  说罢,袁太医收起医枕,放入医箱。  般若想起那中药的苦,问道:“袁太医,若只是一点风寒,不吃药,多喝些水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这……”袁太医犹豫了一下,“若不吃药也可,将生姜、葱白煎汤喝,只是若是症状加剧,还是服药为上。”  般若笑道:“这就行了。轻枝,送袁太医出去。”  “下官告退。”袁太医行了个礼,由轻枝送着出去了。  般若在榻上略靠了一会儿,想到昨儿安宁约她赏灯的事,只怕是不能成行了。“桔霜,你去一趟龙美人那里,就说我病了,晚上不能与她一起去赏灯了。”  “是。”  “她若要来探望,便说我是小病,不要过来过了病气倒不好,等我好些了便去瞧她。”  “是。”  般若又道:“你且去瞧瞧厨房的桂花软糕做好了吗,若做好了你帮我送去给她。去吧。”桔霜答应了一声下去了。  般若微合了眼休息,听到门外有人轻轻敲了敲门。“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进来了。般若睁开眼一瞧,却是婴宁拿着托盘进来。  “这是什么?”  “娘娘,刚煎好的姜汤,娘娘喝一些,只怕就会舒服一些。”  “好。”般若坐正了身体。  婴宁将姜汤盛在小碗里递给般若,般若接过来轻轻吹凉,小小喝了一口。姜汤煮得很浓,微微地有些辣,但没有葱腥味。  “没有放葱白吗?”  “奴婢记得娘娘不爱吃葱,所以就没有放葱白。”  般若意外,自己的确有不吃葱的习惯,但菜里放了葱,她只是默默拨开,所以连轻枝她们都不太知道自己这个习惯。  般若没有说话,只默默将姜汤喝完。婴宁接过碗,“奴婢告退。”  般若点点头,静静瞧着婴宁离开。这几日,她在细细观察婴宁,婴宁性子沉稳,做事很合自己的心意,只是她越是这样,自己却越是不敢放心用她。虽然皇帝说她只对自己忠心,但自己却不放心。  到了下午,般若正在午觉,醒来发现皇帝来了,原来是皇帝听说她病了,赶过来了。  般若忙想起床向皇帝请安,被皇帝用手轻轻压住不让她起来。“怎么病了?”皇帝见她星眼迷离还未睡醒的样子,但精神还好,便摸摸她的额头,还好不烫,没有发烧。“可有叫太医来瞧瞧?”  “瞧过了,只是一般的风寒,皇上别为臣妾担心。”般若笑道。  皇帝关切道:“太医开了什么药,你可吃了?”  “都说是药三分毒,只是一点风寒罢了,不用吃药的。臣妾问过太医,臣妾这是小病,喝些姜汤就行。”  皇帝皱眉,“今日是哪个太医来瞧的?这样由着你胡闹。”  “皇上,臣妾喝了姜汤,刚刚睡了一觉,发了点汗,觉得松快了不少。不信,你摸摸。”般若拉着皇帝的手摸自己脖子上的汗,皇帝只觉触手温润柔软,瞧她今日在病中又特别的娇软无力,不免心旌荡漾起来。  般若不觉异样,说道:“你瞧,是不是有汗了。等发了汗,我的病自然……”不等她说完,皇帝忽然低下头来,轻轻地吻住她。  她的唇温润柔软,皇帝轻轻地啮咬着她,诱她张嘴。般若转到左,他便追到左,般若扭到右,他又跟到右。她好不容易借着皇帝换气的空隙,躲开他的唇气喘吁吁道:“臣妾还病着……若是过了病气,给皇上……”却被皇帝追了过去,趁机噙住了舌头,含含糊糊道:“我不怕。你不是说要出汗吗,我帮你出了汗,你的病就好了。”  皇帝半个身体压在她身上,仿佛贪吃的孩童一般轻吮她的香津,般若被压在下面推不开他,只能由得他上下其手,身子越发软得如融化了一般。皇帝识髓知味,越发吃不够似的,只恨不得将怀中的可人儿紧紧地、紧紧地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去。直到般若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一般,皇帝才顾念她体弱,慢慢放开了她的唇。般若这才发现自己半躺在皇帝怀中,只是衣襟散乱,连中衣的领口也敞开了,钗子歪了,头发也乱了,嘴唇只怕都肿了。更要命的是,她感觉到皇帝某个紧要部位如铁杵一般紧紧贴着自己,发现这个事实之后,她的一张俏脸更是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她不是不知世事的小女孩,明白那个表明了什么,她不敢乱动,只怕点燃皇帝的心火。当然皇帝也不好受,怀中的人是自己心爱之人,只是看得到,吃不了,只能慢慢平息那股火。  般若想打破现在这个尴尬的情况,“臣妾这病得太不是时候,不能参加今晚的晚宴,连花灯也赏不了了。”  “你很想去赏灯?”  “去年上元节臣妾在扬州时,那灯会上的灯千姿百态,真是美极了,后来听人说京城的灯节比扬州要热闹百倍,天南地北各式的花灯都汇聚在此,所以我的心中颇为向往。”  皇帝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如果你乖乖吃药,后日身体痊愈,我就带你去宫外赏灯。”上元节十二上灯十八落灯,后日是正月十七,还来得及。  “一言为定,只要臣妾身体好了,皇上就带臣妾出去。”般若的眼睛都亮了。  “一言为定。”皇帝看她的样子不由轻声笑道。  般若只怕再擦枪走火,催促皇帝起来。“皇上,天色不早了,晚宴的时间快到了,皇上快去吧。”  “我今天方知什么叫温柔乡是英雄冢,温香软玉在怀,纵是天下第一的英雄,也不免气短了几分。”皇帝调侃道。  “皇上,大家都在等您呢!”  “真是没良心的女人,也不记得刚才谁帮你治了病。”皇帝起了床,整理了皱成一团的衣服,  般若又好气又好笑,吃了别人的豆腐,还大言不惭说是帮人治病。  皇帝帮她掖好被角,“好好休息,等晚宴结束我再来瞧你。”他深黑的眼中满是柔情与宠溺。  般若乖巧地点点头,瞧着皇帝大步地出去了。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