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互相对视一眼,也不知道各自传达了什么信息。同为万历二十六年戊戌科同年出身的礼科都给事中阎鸣泰赔笑道:“振之兄,大伙儿都是同年,怎能不相互关照帮衬一些呢?你瞧你这话说得,咱们好似听了,又好似没听……你就不能给个准话么?小弟今日就想问一句:元辅无碍否?”
李之藻脸颊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望着众人齐齐投来的目光,苦笑道:“小弟这里并无准信,若诸位兄台必欲得讯,小弟只有四字:料无大碍。至于诸位兄台信与不信,小弟就不便揣度了。”
同一时刻,英国公府后园的暖阁中,几位勋臣借着赏雪之名齐聚。年轻的英国公张维贤摩挲着翡翠扳指,忽道:“方才的新讯,翊坤宫那位娘娘正在满宫满殿寻找符玺,但据可靠消息,陈矩已然顺利出宫。”
英国公家的世系这里要稍微补上几句。高务实早年交好的英国公张元功是万历十年袭爵,万历二十三年意外病故,因无嗣,其弟张元德袭爵,但张元德也只做了两年就死了,于是他的长子张维贤便继续袭爵,便是方才说话的这位年轻人。
“皇后和太子呢?”成国公朱应桢急问。
“据说还在坤宁宫。郑国泰带着净军封了各宫门,除了翊坤宫之外,尤以慈宁、坤宁二宫守备森严。陈掌印孤掌难鸣,想必是照顾不到了。”定西侯蒋建元啜了口茶,摇摇头道。
刚刚从祖父徐文壁那儿袭爵不到半个月的第八代定国公徐希皋摆手笑道:“蒋世叔,您这消息虽然必是出自大内,但却不够准确。据小侄所知,陈掌印恰好在郑国泰率军抵达坤宁宫之前从坤宁宫驾车出宫,而郑国泰抵达坤宁宫后大发雷霆,甚至亲自动手劈坏了皇后娘娘的妆台……由此可见,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恐怕已经被陈掌印带走了。”
“竟有此事?”定西侯蒋建元颇为诧异,然后又沉吟道:“若是这般,那这场戏可就还有得唱了……可知陈掌印去了哪?”
“那还能是哪?肯定是靖国公府了。”朱应桢一拍大腿,嘿嘿笑道:“这下子可就有好戏唱了。李如梅那小子既然肯接那道中旨,想必应该是顺了翊坤宫的意思,可他所部虽然精锐,但却没拿到武备,如今只能分守九门,却不敢入城一步。
嘿,我倒是想知道,若是靖国公并未如某些人所传谣言那般已经病危,反而忽然亲临德胜门,你们说李如梅是否有胆量下令对靖国公动武?”
张维贤摇头道:“世叔此言恐难实现。即便靖国公只是装病,但他现在首先要对付的也不是李如梅,而是腾骧四卫。据小侄这边的消息,他的京华家丁早就埋伏在昭回靖恭坊了,就等郑家先动手。”
“请教世兄,靖国公为何非要等郑家先动手呢?”同样是今年才袭爵的年轻阳武侯薛濓问道。
“名正方能言顺。”虽然都是年轻人,但张维贤还是比薛濓大了六岁,两家上代还有姻亲关系,因此张维贤很是亲切地笑道,“贤弟有所不知,咱们这位靖国公呀,事事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昔年他为广西巡按,发兵收复安南之前,也是先找了由头的……要我说,收复安南要什么由头,左右不过是一群脑后有反骨的,打便打了,能奈我何?”
“我看此间之事,没有那么简单。”朱应桢现在居然已经是勋贵圈里的“长辈人物”了,因此多少也有了些架势。
他眯起眼,沉吟道:“有确切消息,麻贵的确已经从昌平折返?不过并非市井流言所说是往南回京,而是向东去了……这是去哪?
还有,李如梅为何只守九门而不进城?街巷里都说,那是因为第二镇没拿到武备,可这个理由绝无道理——第二镇有一万两千余人,个个都是精锐,拿下区区千把人的五城兵马司城防军有何难处?
依我看,禁卫军的举动处处透露着古怪,无论是麻贵还是李如梅,恐怕都还在等着什么!若是不弄清其中缘故,我等最好不要过早发声……总归不论这些人如何闹,咱们这些个与国同休的勋贵,他们总不能轻易的。”
一阵寒风穿堂而过,烛火骤暗。众人心照不宣地望向案上的《大明疆舆全图》——京师正中偏北,昭回靖恭坊西南角的靖国公府顿时承受了十余道“尊贵”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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