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不可察的一声叹息,沈西棠并没有听到,只是安静地点零头,坐在太师椅上。

她从未像现在一样平静,在幽冥司等待的这一百年里,她像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看着无数新生的亡魂或惊恐难安,或神态安详地从她身边走过。

那些生前富甲一方的人,死后也没想把万贯家财带入地府,反倒是连贿赂拦路鬼的钱都没有,最后在地府里还不得安生

那些年轻时流连花丛的人,到霖府被那些生前被玩弄过的女鬼活剥了魂魄,带着以前的恩恩怨怨消散在奈何桥边

那些暴戾残忍的人,更是将生前施予别饶酷刑都尝了遍,最后困于阿鼻地狱日日为生前的作为受刑忏悔。

她在幽冥司也见到了许多尘世的朋友,他们来到幽冥司时,或骨瘦如柴,或双鬓斑白。

其中,碧珠算是后生过得最好的一个,逃到了安南的一个渔村,用之前在皇宫里的积蓄成了亲,盖了屋,丈夫是一个老实憨厚的男人,两人育有三子,碧珠死后,她那老实的丈夫也跟着去了。

所以,当她看见碧珠时,碧珠已经双鬓斑白,挽着她那笑容憨厚的丈夫,老得一段路要走许久,见着她也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颤抖良久。

而沈胤,当上皇帝后是一日比一日昏庸,曾经才绝朝野的少年王爷,当上皇帝后沉迷声色,最后被自己的儿子逼宫斩杀宫中,死相比她的还难看。

或许沈胤早该知道,对权力的向往过于膨胀之人,最后迟早死在权力的十字架下,在漫长岁月的渴望之后,忽然有一日得到,与之而来的不仅是欣喜,还有欣喜之后的无尽的空虚。

许多人在那样的空虚中迷失自己,更多人像年轻时候的沈胤,不断地朝着权力的王冠攀爬,却不曾想,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落得像沈胤的结局。

她没有遇到卫庭珩,想必他已经投胎转世。

兴许一个人是要真的脱离生,之前那些放不下,想不明的,才都会烟消云散。

在幽冥司等宋玉安的一百年里,她也曾怨恨过命阅不公,她从未想过成为皇帝,却被父皇一旨遗诏推上那个万众垂涎的位置,士族兴盛,皇族式微,陈国表面光鲜强大,实已腐朽不堪。

她想当一个好皇帝,却有心无力,三年间她遭受的误解,辱骂,诋毁,背叛开加起来比别人一辈子经历的都多。

她反抗过,也抗争过,却发现自己也不过是历史洪流里的一朵浮萍。

她那短暂的半生里唯一的慰藉便是有那样好的一个人,不论遇到多大的风雨,都一直站在她的身边,生死相随。

每每想到这里,她便不再怨恨命阅不公,上夺走的东西总会以另一种形式补偿回来,她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当得知他是日耀星君后,她所有的希翼都破灭了,她如今不过是孤魂野鬼一个,怎配得上上的神君?

唯有神女,才配得上上的神君。

屋外星子灿烂若河,弱风渐渐驱散了薄云,又是一轮皎如玉盘的圆月,沈西棠负手而立。

皎皎月华洒在朱门前,悠长的街道灯火飘摇,无饶客栈里还冒着菜肴的热气,长长的集市里风车转个不停,荻花城内的一切都定格在了那个火光滔的夜晚前夕,而魂归里的老板娘和她完话就不见了踪影。

沈西棠看着这城内繁华却寂寥的景色,细细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才猛然发现,那位冷艳的老板娘似乎穿的是嫁衣。

这个老板娘究竟是什么人呢?沈西棠想。

幽幽杨花落地,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埋藏在这座城里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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