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里,十三霸的弟兄们分头出入于西帮各大商号,他们四处游说左二把如何重情重义,值得大家伸出一把手搭救一番等。他们说出他们的计划,争取得到商号掌柜们、伙计们、甚至是东家们的赞同和支持。他们的计划是发动更多的人到紫禁城门前请愿,以强大的阵势,威压朝廷,把左二把保释出来。
努力总是有成效的。
十停有八九停的商号们一发而起,先是晋商老帮们,他们跟左二把有世交,左家人的为人他们清楚得很,自然愿意出手相帮。他们一响应,整个西帮们都出面。甚至有些徽商们也主动加入进来。这些商帮们对朝廷的腐败无能和丑恶黑暗也早已不满。有的与朝廷做了大生意,不是没银子结算,就是得到一副低品阶的虚官职。他们不要这些。于朝廷而言,这是朝廷拿皇家的尊严不当一回事,是不合理的鬻官卖爵,他们早就痛恨至致于商家而言,这是对小民百姓的侮辱,是嘲弄,是欺骗,是不把自己的子民当人看。所以,他们一呼百应,正好煞煞朝廷的威风。也有个别一两家胆小怕事,不想招惹是非的,楚兆坤等人也不勉强,放出话去,由他们去。
申豹子本也是热血壮士,他在苏州等地四处奔走,看起来,满面焦急,他一边发动人,一面嘲讽左二把,说,“只有他,这个生瓜蛋子,才会管那些破事儿,才会做出这样的天下第一号傻事,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会徒遭横祸!”申豹子这样一想,便渐渐收敛声势,溜之大吉了。他怕左二把连累他,也不想跟左二把趟这个浑水。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
事情比他们预料得要糟糕一些。还没等楚兆坤黄老三他们按计划行动,已经放出话来,两天后,左二把将被押赴菜市口,斩首示众。
“这是犯得哪门子法?怎么这么快就要杀头?”
楚兆坤他们真是有些急了。
一队卫兵过来,几个护卫包围了左二把。
左二把穿着死囚服,被缚在桩子上。
两个刽子手各站在一边,手上是寒光闪闪的鬼头刀。
其中一个主事手捧圣旨,站出来说:
左二把侍先皇恩宠,骄横妄为,意图谋反,杀无赦!
这边,身着穆桂英戏装的张翠兰,在有司衙门击鼓鸣冤。
隐隐有鼓声传来。
左二把呵呵大笑,说,“击的哪门子鼓,喊得哪门子冤!”
刘公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左师傅,您这是何苦呢!先朝护宝功臣,跌成今朝阶下囚!快服个软儿吧!”
左二把说,“刘公公,一个人只有一条脊梁骨。它不能折,更不能弯!折了就再接不上,弯了他就再直不起来。”
刘公公满面焦急,说,“难道这个硬,这个弯,比命还重要?”
左二把说,“大丈夫生而为世,不能酬其志,不能舒其心,若只苟且偷生,岂若痛快而去,做得一条汉子,还浊世清白。”
曲老三欲劝,却张口无语。
这时,一身缟素打扮,宛如天子下凡的芷蕙,一阵旋风似地旋了过来。她一边疾走,一边唱道: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以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黑压压的人群在围观。
左二把看一眼一妻一妾,看一眼黑压压的人群,知道他一介卑微之躯,在这天间算得了什么,原先不明白“姹紫嫣红开遍,以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这会子突然才明白了。
芷蕙以昆曲高唱,“生为知己者容,奴为知己者死。”唱罢,一抹脖子,鲜血染红了雪白衣物。
左二把痛恸,“这又何苦来呢!平白断送一条小命。”
张翠兰走上前来,扶起芷蕙,芷蕙轻轻地叫一声:“姐姐”
张翠兰泪如雨下,想要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只管紧紧地抱住了她。
所有人都看着左二把……看着他……仿佛惊呆了
婉转清丽的昆曲越来越响在人们的耳边……
就见黄马褂和御赐镖旗像两块云飘到左二把脚下。
左二把欲俯身抱起,犹豫半天,最后还是两脚踏下去
面黄饥瘦的人群风起云涌……
一群一群的晋商样的人奔走四方……
血珠子和黄色的衣物碎片,漫天飞舞……
一道白光从天而降……
这时,昆曲陡高,如裂帛。
梆子点骤如乱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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