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斌在西袁镇有一个外室,自然会疏忽冷落她。我们也不知她已经知晓这事没有,都不敢向她提起。我轻咳一声,盯着她道:“既然如此,镇长死时身上有一本草堂珍本,你是否想到了什么?”

“亲家公出现在草堂,就是为了窃书,但是他没能将书带出草堂,所以镇长趁机拿走了那本书。这两人,在合力窃取草堂的珍本!”二夫人果然都想到了这些,却不知为何并不向任何人说起。若非此刻我出口相询,只怕她也不会说。

季明媚也用征询的眼神望着她,二夫人苦笑道:“死在草堂的是夫人的父亲,这事我怎敢说出口来。”

原来她是怕惹恼林夫人,所以才闭口不言。她一个从良的妾室,在家中本就过得艰辛,不敢得罪大妇也在情理之中。

“这个向你求购珍本的人是谁?”季明媚问她。

“我不知道,来传话的是东林镇的一个乞儿,说一个过路的客人给了他两块钱,让他来说这些话。”二夫人答道。

有人向二夫人求购草堂珍本,约定以铁牌为记。但是铁牌却出现在了东林草堂,这就有意思了。既然铁牌出现在那里,说明求购的人曾出现在草堂里。既然他自己能够进入草堂,亲自窃书岂不是更方便,为何却要向别人求购呢?

这人试图买通二夫人未果,便转而去买通了袁初墨。然而袁初墨虽然得手,但却来不及将书带出草堂便身死。而此时镇长接到林家的报告,在去往草堂时趁机将书拿走了。可是袁初墨的死是我和季明媚发现的,当时除了我们和林家人之外,并无他人得知,买书之人怎会知晓袁初墨死了,从而让镇长帮忙将书带出来呢?

季明媚迟疑了一下,道:“除非,要买书的人就是镇长本人?”

“不错。”我应道。

原本这事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去报官的林家人将这事告诉了镇长,并向他提出了这个要求。不过林家人若要窃书,那可比袁初墨和镇长容易得多,犯不着假手他人,这也是为何买书之人先来买通二夫人的缘故,所以我便将此种可能先排除了。

二夫人迟疑了一下,说道:“可是,镇长家中并不藏书,他要这书做什么?况且,他……他并不识字。他与林管事是翁婿,有时会到家中来请林管事帮他看一些文字,所以我知道。”

镇长居然不识字!

我呆了一呆,随即便断定幕后买书之人绝不会是他。古籍善本固然珍贵,但落在不识字的人手里不过是一堆旧纸,送给他也没什么用处,遑论要出大价钱购买,所以镇长背后一定还有个人。

或许这个人就是袁初墨自己,袁家有自己的藏书楼,历年来又跟东林草堂抢夺善本,有窃书的动机。或许他买通二夫人未果,便在女儿林夫人的帮助下潜入草堂,想自己动手行窃。而在他死后镇长察觉了他的动机,就想私下将书拿去给袁家换取一些报酬。

可若这样,那林夫人自己动手窃了书后拿去给他,岂不更方便?所以我这猜测可能也不对。我向二夫人道过谢,便与季明媚一道从书肆中走出,准备前往西袁镇找林语斌问个清楚。到西袁镇后,我们很快就打探到了袁家门口,请开门的帮佣去向林语斌通传一声。

那帮佣想是正忙于袁初墨的后事,又看我是巡城马,所以直接便将我们带到一处偏院了。我们还未到偏院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我站在门口往里探去,只见院中站着两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女子,身上都穿着孝服,正争得面红耳赤。

其中一个正是我们曾在草堂见到的“林语斌”。我看他们眼中带火,只差没打起来了,顿时心中奇怪。袁家出了这样的事,这三人不去操办丧事,居然还有心思吵闹。况且林语斌是袁家的女婿,是半子的身份,居然在灵堂前与袁家人吵了起来。

不管出于什么缘由,这都是极其失礼的行径,传出去只怕会被人戳脊梁骨。这时院中的人见我们探头探脑,以为我们是瞧热闹的闲散人等,便出声呵斥让我们散去。那帮佣忙道:“这位是巡城马,来寻姑爷的。”

林语斌听到有人找他,从院中走了出来,犹自愤然,觑眼问我道:“巡城马?啊,原来就是你们看见了角兽杀人。我听说先生去林家本是要向我打听些事。什么事呢先生?”

“有一个叫文岭镇的地方,林先生可知道?”

“文岭镇?”林语斌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沉默了半晌,似乎在考虑自己应该回答知道还是不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怎么林先生还要想这许久吗?”季明媚仰起脸来问他,虽是质问却眼神清澈,不至于让人反感。

“知道。”林语斌在她话声刚落时便答道,“差不多二十年前,林家有一位故友便是文岭镇人氏,曾来东林草堂做过客。”

“敢问林家的故友是哪一位?”我和季明媚都大为诧异,见林语斌看着我们,我忙又道,“我也是从文岭镇来的。”

“哦,先生既然是从文岭镇来的,不知可认识文老太爷吗?”

这话一出口我便打了个哆嗦,当年来林家做客的居然是文老太爷。“那你知道,文家已经被山崩所埋了吗?”

“听说了。”林语斌回头看了一眼,“此处说话不便,我们回林家再说吧。”他说着便从院中走出,这时方才与他争吵那人也从院中走出,想来就是袁家大公子袁好问。他走到门口来喝道:“你害死我的父亲,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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