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明致在旁边啪啪拍了几下巴掌,坐正了身体,开口赞道:“杨漫雪,你们杨家人,大多胆小懦弱,谨小慎微,想不到,竟出了你这样一位刚烈的女人,真是令本官钦佩。”

兰姐在听到杨漫雪三个字的瞬间,脸上的血液,仿佛一下子被抽干,本就憔悴的脸色,愈发苍老得有些瘆人。

她微张着嘴,惨白的嘴唇轻轻抖动,而那双毫无光彩的眼睛,此时圆睁着,发出惊恐而骇人的光。

袁明致观察着兰姐神色的变化,从椅子上站起,缓步走到兰姐的面前,好像拉家常般地说道:“杨漫雪,本官调查你的身世,已经很久了。你所做过的所有事情,包括闵家夫妇的惨死,闵不言的意外失踪,闵成蹊和杨世昌的中毒而亡,还有你二哥杨世聪的莫名出走等等,这一桩桩一件件离奇的惨案,都是你杨漫雪的手笔吧。”

兰姐紧盯着袁明致的脸,如同见到一个可怕的怪物,身子不由往后退去,忽然,她大喊一声,道:“不,我不是什么杨漫雪,我只是倚香院的老鸨,我是兰姐……”

兰姐叫喊的声音刺人耳膜,带着凄凉和不甘,犹如困兽,在做最后的绝望的抗争。

这时,小希也走了过来,伸手摸出腰间的匕首,将兰姐手臂上的绳索割断。而后扯过她的左手,撩起衣袖,露出那道伤疤,问道:“兰姐,你说你不是杨漫雪,请问你手腕上的伤疤,从何而来?”

兰姐用力往回挣脱,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臂,口中急急地说道:“一道伤疤而已,早就不记得何时留下的,这根本也说明不了什么。”

小希攥紧兰姐的手腕,嗤地一笑道:“看来兰姐是真的老了,连自己当初怎么受的伤,都忘记了。这样吧,还是让我来告诉你,说不定你听后,顺便还能想起点什么事情呢。”

停顿下,就听小希说到:“兰姐,你手腕上的伤,是在你十来岁的时候,在自家后院割杂草时,不慎割伤的。后来虽说好了,可还是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疤痕,你嫌弃这疤痕难看,便一直喜欢佩戴宽些的手镯来遮掩,这些,难道你都忘了?”

兰姐的脸色更灰了一分,她瞪视着小希,半天没再说话。

小希放开兰姐的手臂,蹲下身,与兰姐对视着,继续道:“漫姐儿,若是从霖哥儿那边论起来,我倒是应该叫你一声姑姑,谁能想到,死去这么多年的姑姑,居然又死而复活,本来是件值得庆幸的好事。可是,漫姐儿,你是活着了,却让更多的人无辜死去,这样说来,还不如当初你真死掉的好……”

“不,他们该死,他们死得一点也不无辜……”兰姐忽然低喝道,眼里满是浓烈的恨意。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杨漫雪了?也承认死去的那些人,与你有关?”小希按住兰姐的肩头,复又说道:“其实,事到如今,你承不承认自己是杨漫雪都无所谓。首先,你的所谓坟茔,我们已经去挖过了,结果你心里清楚,那根本就是一座空坟。”

袁明致也走到近前,附和道:“是呀,本官亲自去到紫槐村,命人挖开了杨漫雪的坟,里面空无一物,连一块尸骨都找不到。也难怪,你杨漫雪变身为兰姐,正在费尽心思地施展你的复仇大业,怎么可能躺在阴冷潮湿的坟墓里呢。”

兰姐用无比惊惧的目光,望望小希,又看看袁明致,终于瘫坐在地上,双手掩住面孔,声音悲怆地说道:“你们如今煞费苦心地想要找出真相,不惜挖坟掘墓。可是,早在我含冤受屈,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出现?那时候,你们这些衙门里的大老爷,又在哪里?”

兰姐的眼泪,顺着她手指的缝隙,快速地流淌而下,宛如决堤的溪流,一发而不可收。

她的肩头剧烈地颤动,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悲痛而无声地哭泣,仿佛要将今生所经历的种种心酸、磨难,以及各种复杂难言的情绪,统统化作泪水,流淌出来。

小希掏出一方帕子,塞到兰姐的手里,说道:“杨漫雪,无论你当初承受了多少的苦难和冤屈,都不能成为你日后害人的理由。如果说闵家夫妇亏欠了你,那么闵家的一双儿女,何其无辜,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你的存在,就惨遭毒手。杨漫雪,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在报仇,而是打着报仇的旗号,滥杀无辜,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说罢,小希转身回到座位上,仰头灌下了一整杯茶水,心里的灼热,方感觉退去了一些。

袁明致看着兰姐逐渐停止了哭泣,这才正色道:“杨漫雪,本官还是开始时的那个问题,你说清楚后,就可以回去吃饭休息。时候不早了,希望你能配合一下,早说晚说都得说,躲是躲不过去,所以,趁早说完,大家都省心。”

兰姐用小希塞给她的帕子,胡乱擦了几下脸上的泪渍,而后重新跪好,开口道:“大人,陆齐小姐确实在倚香院住了一段时间,不过今日将近傍晚时,已经被伦公子……就是齐王,带走了。至于带去了哪里,民妇就不得而知。”

袁明致微微点头,接着又问道:“杨漫雪,你恐怕不会无缘无故,就让齐王把人带走吧,他定是给了你不菲的赎金,对不对?另外,陆齐小姐在倚香院,停留了数日,按说齐王有得是机会带她走,为何偏偏选择今日?”

兰姐长出了口气,说道:“大人猜测的不错,齐王是给了民妇赎金,整整五万两银票。齐王还真是大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可见他对陆齐小姐是觊觎许久,势在必得。”

停顿下,兰姐继续道:“大人,实不相瞒,那位唱戏的温公子,今日来县衙找大人的事,民妇已然知晓,民妇心里有所预感,断定他是为了陆齐小姐通风报信而来。所以,民妇知道陆齐小姐再也留不得,这才临时决定,答应了齐王赎人的要求,让他交了银子,将人带走。”

“这么说的话,齐王一直住在倚香院里,不然怎么会……如此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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