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恕把帐门带上,依言取下萨满昨天挂在帐门上的法铃交给来蛮,来蛮持着铃绕着他走了一圈子,周身上下晃动一遍,速阔兄弟笑了起来,命人牵过来七匹马,马背上都挂着弓箭和弯刀,这些突厥马并不如何高大,腿比中原的马还要细,忠恕把法铃系在马鞍上,翻身上马,跟着众人出了谷口。

草原上有几个牧人赶着马群在吃草,众人奔驰到空旷之地,速阔领先跳下马来,来蛮用突厥话对忠恕道:“大勇,你稍稍露一手吧。”那达育五跃跃欲试,整了整腰带就跳到忠恕面前,一看他跃动的姿态,忠恕就知道他没什么内力,轻轻一扯就能将他摔倒,但对突厥人来说,武功就像妖术一样,只会让他们惧怕,无法让他们信服,要与他们结交,只能用他们的功夫。忠恕确实没怎么见过摔跤,但山居掌每个招式都可以变化出摔的动作,特别是“总非我有”这招,动作与摔法接近,他刚站好架式,达育五就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他双肩,右臂外翻,就想把他掼倒,忠恕有意不靠内力取胜,左手微微上抬,抓住达育五的右肘,使出那招“总非我有”,身体贴住他,轻轻一扛他的侧腰,右手向下一带,达育五疾扑加猛掼的狠力竟然消失无踪,身体顺着忠恕的手劲缓缓倒了下去。达育五扑得急,忠恕防得缓,他的动作周围诸人都看得一清二楚,达育五懵了,不知自己如何躺到地上。

速阔半信半疑,上前拉起兄弟,然后猛扑过去,像达育五一样抓住了忠恕的双肩,狠力摔向左侧,忠恕依样把他放倒,达育五这次看了个清楚。速阔爬起来,一拍手上的雪,猛扑过来,抱住了忠恕的腰,忠恕按住他的双肘,后侧一步半,把他轻轻按倒在脚下,这一招使得更轻松,这四两拨千斤的巧力,实是摔跤最为精要的地方,后世之人创立太极拳,把这种巧劲整理成套,流传发扬。抓肩、抱腰、过肩摔,这是草原摔跤的三大技法,前两个最为常用,都被忠恕举重若轻地化解,第三个使起来还要繁杂,自然更放不倒忠恕,速阔兄弟怔在当地不动手了,忠恕露了这一手,来蛮算是彻底钦服,在一旁拍掌叫好,他刚才还想着自己跤法强于忠恕,想在他们较量后评点一二,现在才知竟是远远不如。

来蛮叫道:“速阔兄弟,服不服!”速阔一仰头:“服!”达育五跳上马去,高声叫道:“大勇来比箭!”说完打马跑了出去,只见他在马上不断翻飞,做着各种惊险动作,不知要如何显露弓法。突厥人自出生就骑在马背上,男女三四岁都会拨弄弓箭,日常以马代步,弓不离身,所谓比箭,当然要兼比马上功夫。达育五打马兜了一圈,从众人面前飞驰而过,待到跑出百步,速阔在他身后挥手把自己的帽子抛到半空,达育五反身一箭,正中帽子,速阔又抓过同伴的帽子扔了起来,只见达育五仰躺在马背上,弓举过头顶,嘭地一箭把帽子射落。这一招可以说精彩绝伦,汉人骑兵擅长用孥箭抗击正面之敌,突厥骑兵不仅擅长正射,尤其擅长反身射击,经常故意撤离战场,引敌人追来,然后突然反身放箭,把追敌射杀。达育五这一招,可说把箭术发挥到了极致,来蛮有点担心了,他并没见过忠恕的箭法,仅是猜测他箭术不差,现在见达育五露这一手,怕忠恕要露怯了。

达育五在众人面前勒住马,高傲地笑着,忠恕从自己的坐骑上抽出弓来,拉了一把,弓力还算强劲,他骑着马远远跑开,然后兜了一个大圈,只见几只松鸡呱呱叫着从雪地里飞起来,松鸡都是白色,飞得不快,擅长在雪地里觅食,被马惊起,扑腾腾飞到半空,只见忠恕拨马再兜个圈子,又有七八只松鸡被轰了起来,呱呱叫着向来蛮等人头顶飞来,此时离忠恕已经有三百步远,忠恕还不放箭,又拨马跑了半个圈子,最后三只躲在草地上的松鸡也被他轰了起来,忠恕让马原地跑着圈子,这才抽弓搭箭,在四百步外抬手射去,只听嘭嘭嘭弦响,松鸡直直地向地上掉落,最后两只松鸡已经飞过了来蛮等人头顶,忠恕停了手,当众人皆以为他弓力不足时,他抬手一箭射去,两只松鸡被穿成一串掉了下来。忠恕并没展示过高技法,但这臂力,这准头,比达育五高出何止一倍。速阔、达育五和几个同伴单膝跪下,左手捂在胸口,等着忠恕过来,忠恕离得两丈远就跳下马来,学着他们的样子跪下。速阔道:“大勇,你的箭,比流星还快,你的弓,比恶灵更狠,你的力量,赛过于都斤山神,请您不要嫌弃我们。”忠恕不知如何回答,来蛮在速阔等人身后比了个抬手的动作,忠恕起身上前,道:“快请起,今后咱们一起练箭。”他把几人一一拉了起来,速阔等人自是道不尽对忠恕的仰慕之情,众人又在外面跑马打了圈猎才回去。

宝珠正在地上打坐,见忠恕进得帐来,睁开眼笑问:“把那两兄弟折服了吧?”忠恕道:“他们很真诚,弓马技艺都很好!”宝珠笑道:“他们的技艺再精绝,也只是粗陋的骑射功夫,战场上可能有点用处,你一出手,估计他们都跪下了。”忠恕笑道:“你太抬举我了,我没那么神。你怎么不好好躺着?身体还没好,不到炼气的时候。”宝珠笑道:“我体内空乏,心内也发虚,想早点恢复功力。”忠恕扶着她躺下,道:“我只离开一会,你就心里发虚,怪我。以后我不出去了,一直陪着你。”宝珠笑道:“你不在身边,我心里还踏实些,你时时守着我,我反而心不安。”忠恕拍了拍她的脸,笑道:“偏你有这些说道,我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做才好。”宝珠道:“我有点饿了,先给你说在头里,我可不会弄吃的。”忠恕喜道:“这个毫无问题,做饭我最拿手,马上就做。”宝珠笑道:“你先别忙,一会有人给你送好吃的,我跟着沾沾光。”忠恕不解:“你又未卜先知啊?”宝珠笑道:“你忘记祆妖称我为女巫了,料这点小事算什么!”话音刚落,就听见速阔在外面喊叫道:“大勇,大勇!”忠恕出帐一看,果然见速阔兄弟骑了马,手上带满了物品,忠恕不懂萨满去除法力的礼仪,不敢与他们直接接触,忙叫他们放在地上,速阔向忠恕打了招呼,就和达育五回去了。

忠恕把物品搬进帐里,笑道:“女神仙,快看看哪一点能入您的法眼。”宝珠笑道:“那一块鹿肉很新鲜,就是它吧。”

第二天,速阔兄弟又来约忠恕,这次来蛮等人没跟着,忠恕看了看宝珠,宝珠挥挥手:“去吧!让我心安一会!”忠恕这才带着法铃出来。今天速阔又带来两个箭术高手,一个叫鲁库,一个叫课农,众人相约去东边山谷猎野羊,进了东谷,只见这个谷地比营地小了许多,四周都是一些低矮起伏的山陵,达育五一马当先,在山谷底部跑了一圈,回来道:“东边有新鲜的蹄印,像是一只公羊,我和鲁库去把它撵到谷里,你们在这里守着。”速阔道:“达育五,你要记住,你是弟弟,父亲的财产可以给你,但出门围猎打仗,得由我发号施令。”达育五马上捂住胸口,笑道:“请长子殿下吩咐!”速阔道:“达育五和鲁库上山岭撵羊,我们三人在山下守着。”完全是弟弟的意思,达育五施了一礼:“得令!”和鲁库骑马上了山岭。

速阔对忠恕道:“大勇,今天羊心是你的,你不用出手,看我们几个箭法如何。”三个人稍稍散开封住了谷口,不一会就听见山岭上传来吆喝声,一只黄色的野羊从雪岭上跑了下来,达育五和鲁库封住了逃向岭上的路,它只能顺着沟往谷底跑,离三人还有三四百步,速阔想在忠恕面前卖弄手段,取出一枝重箭搭上,嘭地一声弦响,一箭射中黄羊的头,那羊的头颅一沉,尸体往前摔出去几丈才倒在雪地上。众人赶到近前,只见箭从羊的脑门正中射入,全部贯入羊的身体,只有箭羽露出一点在外面。这一箭既准又狠,众人赞叹不已,速阔满脸得意,跳下马来,拨出腰间的短刀,先把羊皮剥落,然后在皮上把羊开了膛,取出羊心,双手递给忠恕,突厥人认为猎物的心最为珍贵,要献给出力最大的人,忠恕迟疑道:“速阔兄弟,我无功不受禄,还是你应该得到这心。”速阔道:“这是你让给我的,如果你要出手,等我看到它已经是头死羊了。”众人都笑了起来,忠恕只得伸出双手接过血淋淋的羊心,用一块皮毡把它包好,放在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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