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过得，真的不太平。
戌时刚过，刚关闭的城门再一次打开，一骑飞驰，朝着西边星夜赶去。
急促的马蹄声，每一声都像鼓点一样，踏进了人心。这个腊月的夜晚，注定有很多人会失眠。
东升的旭日从地平线上跃起，苏州城市舶司门口，山本龙二带来了对方新的报价。
“他们出七两银子…”
韩瑜看向李、盛二人，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发言权了。
就在山本龙二到来之前，户部的回复早一步到了他们手中。户部拒绝了李愬的请求，不会为倭人的粮食多付一分钱。
庄祖懿颓然的叹了一口气，看了李愬一眼，缓缓的说道：“十三皇子…我们放弃吧…坚持下去就是一个无底洞…我们斗不过他们的，他们人太多了…”
李愬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只能如此了…”
韩瑜不知道这表情的背后，隐藏了什么。也许是不甘？毕竟他们曾经是有机会用五两银子买下所有粮食的，这个机会被他们自己放走了。
也许是解脱？努力了这么久，最后功亏一篑。说什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些自我安慰的话，不过是骗人的。
韩瑜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本来是想背靠大树好乘凉，跟在大人物后面捡一些功劳，结果毛也没捞到。户部传来的回复，甚至连口头的嘉奖宽慰都没有。
山本龙二也有些讪讪，毕竟跟韩瑜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感情还是有点的。韩瑜的学识，还有酒量…他都是佩服的。
按他的想法，哪怕少挣点银子，也想把粮食卖给眼前的几位。奈何船队里的其他人都不同意…甚至就连他搬出了十三皇子的抬头，也无济于事。
前几天才到，另一支船队的主人甚至嘲笑他：“一个不得宠的皇子，这样的皇子…大楚有十几个…山本桑，中华上下几千年，有几个皇子会操持商业？一个皇子不去读书，不去学治国，只跟我们这些商人打交道，能有什么出息？”
对方甚至刻薄的奉劝山本：“忘了那个十三皇子吧，他注定是别人刀下的一缕亡魂…中华的历史上，没有权利做背书的财富，就从来都是祸害。”
山本龙二哑口无言。
自从昨天听了别人的一席话，现在山本看李愬，怎么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目光中透着悲悯和慈祥。
李愬被他看得浑身不适，赶紧找了一个借口溜了。
山本和韩瑜又寒暄了几句，想到自己虽然还会在大楚呆一段时间，但是韩瑜却是要回去复命了，从此天各一方。一个是金陵城里勤勤恳恳的基层官员，一个是渡洋远行的船长，两个人的未来再也不会有交集。
再也听不到韩桑对经学深刻的讲义，听不到那些精妙的禅机，甚至连那些不好笑的笑话都再也听不到…山本心里泛起一丝惆怅，看向韩瑜的目光泛起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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