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芳轻叹一声,目露惆怅,语出幽幽:“我和天奴走至今日,已是缘尽,只希望冬儿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过上我曾希翼的生活。”

“公主”此时的云儿和冬儿早已是泪流满面,两人低声轻呼。

“还有离忧,”宇文芳声音一顿,看向眼眶红红的离忧,缓缓道,“你父亦已沉冤得雪,杨坚于我有杀父灭国之仇,于你霍家,于你霍玉姝,却是有恩。”

“公主,您都知道了?”离忧神色僵。

宇文芳淡淡一笑,笑得清浅又了然:“之前你和雨晴借故一次次跑去找吉尔桑托,回来后就魂不守舍,在我跟前侍候时几次失了神,如此,本公主如何能不上心,原来你竟是宜阳郡守霍清鹤的女儿。”

“杨坚为你父翻了案洗了冤,他对你们霍氏一族有恩,难为你没有生出二心,依然对本公主忠心耿耿。”

离忧心头一跳,这才惊觉若非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只怕公主早就处理了她。

离忧猛就跪了下去,清美的小脸儿满是郑重,一字一句道:

“霍玉姝被罚为官奴女乐,又被突厥人掳至王庭,迎亲夜宴上,若非公主出面决绝相护,霍玉姝和众女乐早就被冒乌顿带走糟蹋致死了,公主大恩大德,霍玉姝不敢有忘,便是隋朝天子于我霍家有恩,霍玉姝也断不会因此而背叛公主。”

宇文芳目光暖,心有轻叹:

她派人查了吉尔桑托,此人,实为朝廷所用,他以行商为名同苏尔吉汗王家的额都和穆库攀上了交情,来到突厥,又借机在离忧面前说了那许多话,不过是知晓了女乐离忧受她宇文芳器重,这才以此为突破口意欲策反离忧为己所用,不料,离忧是个知恩图报的,竟令吉尔桑托不敢轻易表露身份和真实意图……

当鹰奴进得毡房,见池安儿如之前一般,浑身萦绕着冰冷悲凉的气息,巴掌大的小脸儿上一片木然,失焦的瞳子只怔怔的望着空中某处,似出神,又似陷入自我的天地不肯面对现实。

心有苦涩的鹰奴默了默,这样了无生机的池安儿令他窒息,更令他心有疼痛和难受,可他却没资格上前劝说,在池安儿的眼中,他同那些屠杀她父母的突厥兵已没什么两样。

“池姑娘,”这次陪同鹰奴来的不是执失律,而是女扮男装的哈纳云,她白了鹰奴一眼,又对池安儿大声道,“你看看我们把谁给带来了?”

池安儿连个眼风都没给,直到略显虚弱中气不足的声音响了起来:

“池姑娘,你还好吗?”

池安儿失焦的瞳子忽就一动,片刻,眼波流转,终似活了过来般,她慢慢的转头,愣愣的看着,待看清来人后,倏就瞪大了眼睛,似难以置信,又似惊喜过望,失声道:

“掌柜的?”

“掌柜的,”池安儿踉跄着下了地,直直奔上前,“真的是你吗?你还活着?”

她明明看见浑身浴血的掌柜的倒了下去……

漠河城“醉满堂”的掌柜于池安儿一家来说感情非同一般,保护这一家子虽是任务,可随着相处日久,掌柜的已将池安儿当作了女儿来看。

掌柜的四十余岁,尚未荣养,按“消弥阁”的规定,没退下来之前便不能娶妻生子,孑然一身的他同这一家子相处日久,不觉就对乖巧可人的池安儿产生了亲情。

当日掌柜的于乱刀中倒下去时,两“跑堂”的小二拼死将他拖出乱刀下,倒在他身上的两小二死无全尸,他,却是侥幸还有气息,之后昏迷不醒的他便被鹰奴带走了。

“瞧把池姑娘高兴的都糊涂了,”盯着情敌,虽心里酸溜溜的,可哈纳云还是咧嘴笑道,“他当然是喘气的大活人了!那日他是挨了好几刀,可还没死呐,鹰奴见他还有口气,知道他是保护你和你家人的朋友,就将人给偷偷救回来了,还请曹御医悄悄来给他治伤,鹰奴还让我没日没夜的照顾他,这不,人总算是给救活了!”

哈纳云腆着胸脯解释着,不但为鹰奴表功,也将自个的功劳给摆了出来。

“诶,那什么掌柜的,你倒是说句话,是我家鹰奴救了你对吧!”哈纳云瞅着掌柜的,急切道。

我家鹰奴?

这说的什么话!

鹰奴禁不住皱了眉,下意识看向池安儿,池安儿却似没注意到哈纳云的用词,只惊喜的看着掌柜的,眼见池安儿眼里全无他,鹰奴的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

“池姑娘,当日是开平,开路将我拖出了乱刀还扑到了我身上为我挡刀,”在哈纳云热切的目光下,掌柜也不得不承认,“若不是鹰族族长将我带走请曹御医给伤重的我治伤,我确实也活不下来。”

池安儿默:掌柜的活下来了,可更多的人却作了突厥军刀下的亡魂!

眼见池安儿和掌柜忽就不言不语,只直勾勾的看着他时,鹰奴这才反应过来,知这二人有话说,他这个被视为多余的人讪讪一笑,拉着还欲凑上前想同池安儿多说两句的哈纳云走了。

待帐内复又安静下来后,掌柜的低声道:“池姑娘,我刚得了消息,你爹娘还活着!霍不与非但救活了你爹娘,还联手冷天奴在突厥军中传播了毒疫!你做好准备,我会找准时机趁乱带你逃走……”

消弥阁里的每个千眼使和千武使都极是珍贵,一下子在漠河城中殒命了近十位千武使,夜玉郎如何能不生恼。

消弥阁的“千眼使”自非泛泛,非但联系上了被鹰奴所救的掌柜的,更悄然襄助霍不与和冷天奴,将那六只活兔送到了突厥兵手上,更将那头乌骨黑羊端上了摄图的桌儿,三千多死在毒疫下的突厥兵,自有消弥阁的一份功劳在其中。

池安儿:“……”

幸福来得太突然,又似太不真实,池安儿猛伸手扇了自个一巴掌,右脸已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她却顾不得痛,更顾不得其它,只欣喜若狂道:“活着?我爹娘真的还活着?”

十二月底,沙钵略大可汗摄图下令撤军。

当白渺悄无声息的现身在冷潇雨和宇文芳面前时,宇文芳目光陡然一跳,杏眸紧紧盯向白渺怀中抱着的小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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