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疆北以掠魂阵法为中心,都是一个巨大的屏障,这屏障对旁人无用,只针对天之异人设下,楚殇也知道此事,他一直在找破除屏障的方法,我知道怎么破,我能带你离开。”宇文钰烨喑哑的声音缓缓说道。

“条件呢?”沈玥璃客气又理智。

“不需要任何条件,我来这里,是为了带你离开。”

“代价呢?”沈玥璃理智又客气。

“不需要你来担负,代价我来承担。”

“烨王爷如此慷慨,我却不知日后要如何报答。”

“不需要你报答,什么都不需要你做,你能不能,就坐在那里,让我好好看看你,等我把你救出去,到时候,天下之大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可我只想去没有你的地方。”

一行泪终于从宇文钰烨通红的眼眶中滑落,他忍了又忍,扛了又扛,他想着不能在沈玥璃面前软弱,沈玥璃从来都不喜欢软弱的人,也不愿以这样低下的姿态让沈玥璃以为他是在博取同情,原先他想,他将一切事情都做好就好。

可他终究是料想不到,沈玥璃只是需要一句话,就能使他魂飞魄散。

“烨王爷若无他事我就先走了,既然掠魂阵法是整个疆北的阵眼,我想十六年前的那位异人逃得走,我也可以想到办法,有劳烨王爷挂心。”沈玥璃不看他悲伤欲绝的神色,微微点头便要起身。

“十六年前那位异人能逃走,是有黎家出手,打开阵法缺口,又有奇人暗中相助。”顶着即将碎裂的感觉,宇文钰烨仍在坚持,既然是争取过来的,难得的与她独处的机会,便是在针尖上行走,也要撑至最后一刻。

“烨王爷,你的意思是不是没了你,我是无法凭自身力量离开这个地方的?”沈玥璃笑声说道。

“让我帮你。”

“既然是这样的话,不如将整个疆北毁掉好了,如果连疆北都不复存在,那还谈什么阵法呢?”沈玥璃咬了一半的唇,偏着头认真地说道。

“你即使要一个人拼得头破血流,也不肯让我插手吗?”

“对啊,你让我觉得恶心。”沈玥璃露出了除开平静寻常之外的额外一点点,一点点的其他情绪,凉薄。

“当初烨王爷说了好些动听的话,我全部都当真,后来事实告诉我,那些话随随便便都能说,誓言随随便便都能起,但是我却不随随便便就相信。吃一堑总要长一智的,现如今我只相信我自己,不好意思啊烨王爷,你在我这里没有任何可信度,所以你的承诺,我一个字都不信。”

沈玥璃凉薄的笑意让人透骨生寒,让人想象不到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冷血无情的女人,而终于让人明白,她抹杀的不仅仅是宇文钰烨,还有当初的自己。

她彻底否定了当初的自己。

“除非我怎么样,你才会相信?”宇文钰烨站起来走到沈玥璃面前,双手按在沈玥璃的椅子扶手下,红着眼睛低着头,墨发倾散覆住半个肩头,他狠狠地看着沈玥璃,想要看破她这张古井无波冷酷冰凉的脸,也想看透她沉如寒石无情无义的眼,想问一声她,到底要怎么样,她才肯相信自己真的已知错回头。

不求原谅,但求惩罚。

几滴清亮眼泪滴在了沈玥璃微微仰起的脸上,那是宇文钰烨眼中滚出的热泪,灼人心痛,沈玥璃静静抬头看着宇文钰烨近在眼前的面孔,曾经爱极这张脸,后来恨极这张脸,如今,如今没什么了。

已经忘了他那一耳光打在自己脸上时,是何等的火辣发痛,也忘了他说出“她不像你,她很单纯”时,是何等的心肠绞碎,更忘了得知他与自己约定三年,不过是为了想救活宏珍时,是何等的绝望愤怒。

都忘了,忘了好啊。爱一个人是这样的辛苦,恨一个人也是这样的辛苦,不如都忘个干净。

所以便能抬手抚去这张脸上的泪痕,将泪滴在指间毫不在乎地轻拈:“不必要了,我不需要你这放低身段的自我毁灭,也不需要你放下尊严的卑微哀求,我已足够强,强到不需你,这是你赠予我伤口然后结成的果,我很感激。”

宇文钰烨不太记得沈玥璃是何时离开的,也不太记得他是何时倒在的地上,只记得一双尖尖小小的绣鞋,轻轻缓缓地踩着地面,从他一边慢慢悠悠地走远,留下一个远远淡淡的背影,他伸了伸手,捉也捉不着。

他目光有些涣散,未能看清,那远远淡淡的背影有一起和一伏,似是长长一口气,自心底到喉间,到口唇,再到外边。

软软与绵绵备下好酒与好菜,还能弹得一手好琵琶吹得一曲好萧声,沈玥璃坐在圆桌上与靳祈两人喝得酩酊大醉,笑意都飞过了屋檐与小院,越过了开得正好的花和碎得正惨烈的宇文钰烨。

“烈儿娘,这个酒是烈儿娘对不对?”沈玥璃喝得晕晕乎乎,晃着手中的酒瓶子迷迷糊糊地望着靳祈。

靳祈好酒量,喝了不少的他依然神色不变,只笑意含情似不见底:“对,就是当初在狩猎场上给你喝过的烈儿娘,你还记得。”

“我记性很好的,除了呵,没什么。”沈玥璃笑着摇头又是一口,全身都轻飘飘的,像是要飞走一样。

靳祈不说话,只看着醉得连坐也坐不稳的沈玥璃,也不去扶她,她心中当很苦才对,便喝一壶最烈的酒,看她能不能吐出半点心迹。

一直喝到月上西楼,沈玥璃也只胡言乱语许多无关紧要的事,半点心里话也不说,靳祈原怀疑沈玥璃有苦只是藏太深,可是他不得不相信,沈玥璃心底什么也没有,大概只剩下一片最空虚荒凉的断壁残垣。

“跟我走吧,去祈国,我绝不负你。”靳祈再次向她说道。

沈玥璃醉眼惺忪,慵懒娇媚,看着靳祈低声轻笑:“你猜我信不信你的话。”

“我不是少将军。”靳祈认真说道:“我不能保证我以后不会娶其他的女人,但我只会在心里放你一个。”

“好笑,你将坐拥三千美人,却说心中只得我一个,这跟宇文钰烨所说的必将娶我为妻,却心心念念挂记另一个女人,有何区别?”

沈玥璃晃着步子站起来,歪歪扭扭走几步,转身看着靳祈:“你们男人,为什么总觉得女人很好骗呢?是我们这些女心甘情愿被你们骗,你们才骗得着,你们到底懂不懂这个道理?”

她醉着步子走到软软绵绵身边,看着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粉玉姑娘,醉笑道:“你们的曲儿不好听,我来找个会弹琴的人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人间好曲。”

软软绵绵扶住软成一滩泥的沈玥璃,小脸儿皱起,望望靳祈又叹气着对沈玥璃道:“未来的太子妃娘娘,我们家太子殿下可是真心喜欢你的呀。”

“真心?”沈玥璃失笑一声,搭着小姑娘的肩看着靳祈:“来,太子殿下,告诉你们家软软,真心值几个钱?”

“未来的太子妃娘娘,我是绵绵啦!”小姑娘撅着嘴。

“哦,绵绵。”沈玥璃点点头醉声道,又松开她肩膀一直走到楚殇的房间,拍着楚殇的房门,“大国师,请你弹个好曲子吧。”

屋内流淌出楚殇绝佳的琴音,似一泓月光,流泄而下。

曲声婉转,如有在耳边低声诉语,含着无尽情意喃喃不休。

沈玥璃在这一片流动着的乐章里,抱着一壶烈儿娘,醉得睡了过去。

靳祈姿态风流,面含笑意,细品了一杯好茶,又啧啧称赞了疆北的好风光好人情,但只要是个人都能听得出那话中的客套之意,可是靳祈说得格外起劲,叨叨絮絮良久也不见停,可怜了扎西长老心急无比,却不好意思厚着脸皮问靳祈到底准备何时提亲。

扎西飞飞坐在靳祈对面,她越看靳祈面目越觉好看,疆北中从未有这等俊俏出众的男子,他生来带风流与贵气,往那一坐,便是稳稳的气定神闲。

“扎西姑娘,你觉得本宫如何?”说了大半天废话的靳祈抛了个媚眼给扎西飞飞,世间除了蒙嘉这等妖孽一般的男人之外,是没几个能与靳祈比眉目传情的本事的,他总是轻而易举就能将小姑娘老姑娘的心神挑得荡漾。

“靳太子乃是人中龙凤,自然是极好的。”扎西飞飞心里还记恨着沈玥璃,越看靳祈便越想得到他,凭什么天底下的好男儿都要被沈玥璃一人独占了?靳祈明明是与她先定下婚约的!

靳祈那双到处乱抛媚眼的眼睛微微收了颜色,托着茶杯笑了一声,带些寒意:“本宫既是如此不凡之人,又怎会娶一个平庸的女人?”

扎西长老听了这话一惊:“靳太子这是何意?”

站在一边的软软接过她家太子殿下的茶杯,放到桌上,软软糯糯的声音甜甜的:“我们家太子殿下的意思很简单,扎西长老你们家要什么没什么,既不是族长也不是富甲一方,扎西姑娘也未必见得容貌倾城倾国,你们要与我们家太子殿下结成姻亲,总要有点拿得出手的底子才是。”

“你!”

扎西飞飞气得要站起来跟软软理论一番,却又被软软抢了先:“扎西姑娘你先别气,且不说其他,你至少应当知道我们家太子殿下心中所系之人是沈家小姐,论智慧你不如她,论长相你不如她,就算是论这坏脾气你都不如她,所以您看,你们要让太子殿下放弃沈小姐来娶你,这笔买卖是怎么算都不划算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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