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满月子,雷氏看起来白胖莹光,面色红润,被围在一众贵妇之中众星拱月,恰时外头新生儿的乳母从男席那里将孩子抱了进来,雷氏亲自接过,逗着孩子与一众夫人谈笑。

但谁都看得出来,雷氏那七分得体、欢悦的笑容有几分勉强,也不尽然是发自真心的。也是,明明十月怀胎诞下的是一对双胎,眼下却夭折了一个。看着这一个,就要想起另一个,换了谁,也是要为死去的那个心碎的。

唐琬观察雷氏神色,却莫名觉得古怪,她眉宇间除了悲伤,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自己看不懂的东西。还不待去捕捉,雷氏正好转过身子背对着她,让她看不见她脸上表情了。

这种宴席,客人们自然不会不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每个人极尽作态笑得人畜无害,言语欢笑间仿佛雷氏生得只是一个小公子似的,至于夭折的小女孩就仿佛不存在一般,半字也不会提起。

唐琬今日过来是以忠勇伯府小姐的身份出席,不过因她身上还有正式官职,不比寻常女眷,雷氏排列座次时竟还无措了下,不知道应该将她算在男席还是女席。还是请示了周衍拍板定下,苏瑶于是沾了女儿的光,与唐琬一起,被分在了女席主桌落座。

主桌之上是一桌子的公主、王妃,唐琬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让她简直有如针扎,苏瑶倒是淡定得很。这儿她母女俩地位最低,这一桌哪个都得罪不起,少说多吃总是不会错的,遇见避不过的,点头称是多半便可蒙混过去。

回府时,苏瑶觉得自己还是天真了一回。虽然也料到女儿官袍加身,免不了招惹是非,会被几位殿下关照几句。不成想濮阳长公主有意带领话题,卖力渲染,引着一桌的公主、王妃都跟着夸赞唐琬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比男子差,是个支得起门楣的。

原本京中闺秀也在私底下议论唐琬,所有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对她颇有微词、鄙夷不屑,认为她有违闺训。有那心存善意的,也是个个唯恐与她走得近了,沾上一个“人以群分”的罪名,日后影响婚嫁,遭婆家嫌弃。几个月来,也就麻雀三两只敢与她来往的。其中苏元瑾是她表姐兼未来嫂嫂,至于云嫣和赵士真,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世人就是如此,干枯荒地中若有人挖井千尺,凿石引水,乡人无不嘲笑挖井人愚蠢做白工,不愿与之为伍。待到了来日人人皆有水喝,沃野千里,却是人人争抢着自己是当日挖过井的人了。

授封她官职的是金銮殿上的皇帝,这儿一群与她无冤无仇的人当然不敢非议皇帝,自然只能把水泼在她和云裁身上了。

唐琬对四周年轻小娘子自以为隐晦的探究目光与窃窃私语不以为意,只疲于应付几位公主、王妃,害怕说错了话。

因几位公主赞她能干,唐琬能够感觉四周那些不太友善的目光也渐渐收敛了回去,笑话,有公主们说唐琬是个好的,谁还会明目张胆与公主们过不去?如此氛围一松,待散了席要去园中看戏时,便有三两个小娘子壮着胆从一群小娘子里脱出来,试着与她搭话了。

其实闺秀当中天真纯然的亦有不少,她们年纪尚小,男女之防的观念并不入骨,都只好奇唐琬在宫中衙署是怎么与一众老大人共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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