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闻溪自觉地走远了些,不知为何,他总有种被窥伺的感觉,倏地,他抬眼看向远处的灌木丛:“谁在那里,出来!”

孙闻溪一声顿喝,灌木丛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一个人从草丛后站起身来,那人身上还挂着相机,直接冲着两人拍照。

孙闻溪快步上前,挡住那人的去路,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孙少,我是《江城晚报》的记者。”那人笑嘻嘻地说。

“你跟踪我们?”孙闻溪眼神如刀。

“我这不也是想拿第一手资料嘛。”说着,那人眼神暧昧地在他身上扫了一圈。

夏景生很快发现了这边的状况,走了过来。

那记者瞧准机会开口道:“夏大少,坊间传闻你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当年夏夫人殒身,就是你刑克六亲的结果,对此你怎么看?”

夏景生一滞,长久以来梗在心头的大石被人一语道破。

他还未答话,就听孙闻溪说:“无稽之谈!”

记者见孙闻溪开了口,更是兴奋,忙从包里掏出纸笔,不依不饶道:“孙少何出此言?”

“夏夫人的车祸是意外,景生身为独子,痛失至亲,你不多加体谅,反而深挖陈年的疮疤,是何居心!”说着,他拉住夏景生的手,“我们走。”

夏景生的手很凉,面上无甚表情,唯有眼中偶尔闪过的波澜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他的命格的确是天煞孤星,这种命格虽不会对己身造成伤害,却会给周遭的人带去祸患。

许多能人异士在出生时都带有异象,夏景生出生之时,天色上一刻还艳阳高照,他呱呱坠地时,却下起了瓢泼大雨,电闪雷鸣。

算命先生说,这孩子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刑克六亲,拖累家业。

夏功成一听,登时变了脸色,还是刚刚分娩的夏夫人拼命恳求,夏景生才得以留在夏家。

只是从那以后,夏功成对他一向不甚待见,到了开蒙的年纪,也没给他安排老师。

为了能后继有人,夏功成很快纳了一房姨太太,有了夏景瑞。

幼年的夏景生,尚不能完全理解父亲的冷待,可他知道他与夏景瑞在夏功成心目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譬如夏景瑞犯了错,夏功成只会笑着调侃两句,而他犯了错,少不得要被骂“竖子不可教也。”又譬如夏功成对夏景瑞的功课十分上心,却从不过问他的学习。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如果夏夫人没有出事,夏景生或许能一直安生地当他的夏家大少爷。

可他六岁那年,母亲出了车祸。

他只记得,那日他偷溜出去玩,待到傍晚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家,却被堵在了大堂,夏功成板着一张脸,一句话不说,抄起家伙就往他身上砸。

小小年纪的夏景生被吓住了,初时还会哭喊,到后来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夏家众人怕再打下去会出人命,好歹将夏功成劝住了。

夏景生大病一场,晕晕乎乎地就被送出了家门,他被送到了别庄,养在一个道士身边。

别庄里没有伺候的奴仆,素衣粗茶,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夏景生跟着师父学习道法,他天资聪颖,禀赋极佳,加上刻苦努力,很快便学有所成。

如此过了许多年,夏景生成年之际,已能通晓三界之事。彼时夏功成发现,夏景瑞在生意上委实没有天赋,又想起了被养在别庄的夏景生。

将人接回家来,才发现夏景生精通道法,全然不似当初的无知少年。他的一双眼睛仿若能够看透一切,夏家上下都不敢惹他。

夏景生下意识地瞥了眼孙闻溪,只当这人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还是在意的。

毕竟没有人,会愿意和一个天煞孤星做朋友。

正想着,车子忽然停了下来。

车窗外传来一阵叫好声,夏景生抬头望去,见路旁架了一个戏台,正在上演木偶戏。

一张戏单从车窗外塞了进来:“贵客路过瞧一瞧,今日这出狸猫换太子可精彩哩。”

孙闻溪解开了安全带。

“你想看?”夏景生诧异道。

“嗯,你陪我。”

夏景生全然没有看戏的心思,可孙闻溪愣是拉着他:“我这是第一回看木偶戏。”

夏景生拗不过他,下了车。

两人在后排寻了个空位坐下。

好戏已然开场,正演到小皇子被人掉包,由宫女送去后井杀害的戏码。

孙闻溪看着那宫女人偶身上劣质的油彩,轻叹一声:“稚子何辜?”

“你说什么?”热闹的人声中,夏景生没听清。

“最无辜的就是那个被掉包的小皇子。”孙闻溪看着夏景生,一字一句地说。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