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眼泪,悬而未掉,就挂在少年卷翘的长睫毛上。
几天没有好好睡觉好好吃东西,少年的脸,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但仍然是副清俊秀气,纯稚讨喜的好模样。
森哥放软了目光,似笑非笑:“上次丢了角色,害我被老板狠狠骂了一顿,差点丢掉工作,明天晚上我跟李导吃饭,他也喜欢你这样的小弟弟,能不能帮我拿到这个综艺,就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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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背被烫得还是起了水泡,陈安全躲在茶水吧的一组沙发背后,捧着手发呆。
光年传媒分好几个楼层,大概是为了体现企业实力,每个楼层都为艺人及工作人员准备了时尚大气的室内茶水吧,饮料点心一应俱全。
休息区,沙发背后放了一排阔叶绿萝,陈安全黑色的小脑袋就藏在叶子里。
森哥和公司另一名经纪人各自取了杯喝的,刚好坐在那组沙发上聊天。
“刘胖子那剧不是说审下来了吗?没给你家那几个弄个角色?”
“别提了,那天本来谈的不错,被我新得的那只雏鸟给弄砸了,说好让唐仪初演男二的,后来只给了个男四。”
“唉呀森歌,那太可惜了,那部剧主创班子都很不错,如果能给唐仪初接个男二,再同时接两个综艺找话题,让水军在网上炒炒热度,以你家唐仪初的条件,说不一定就红了。”
“没那么容易,最近几年,光年不也才捧出了一个易时风?”
“这倒是!小道消息,别往外传——”另一名经纪人放下咖啡杯,小心翼翼地耳语,“听说易时风弟弟现在也不太听话呢!跟公司闹了几次,公司正头疼!”
他直起腰板,又说:“说不定我们这些经纪人费心巴力捧出来个角儿,翅膀一旦硬了就会飞,变成给人家做嫁衣的!对了,你说的雏鸟是天天跟着你那小子吗?打算签他?”
“签他干什么呀?高中没毕业,蠢得连说句整话都困难,谁瞎了眼会吃他这种人设!除了皮相长的还成……”森哥翘着小指搅动杯中液.体,一脸不屑:“但在咱们这圈儿里什么时候缺过好皮相了?”
森哥抿了一口咖啡,压低了声音略得意:“不过,那小傻.逼是只天生的贱兔子,先让李导老潘那几个好这口的玩一遍再说。我都没舍得动他,还是个处,屁.股留着卖大价钱呢……”
陈安全一条腿伸直,受伤的手搭在膝盖上,眼睛低低垂着,被浓密的睫毛包裹。
不用回头看,陈安全也知道,说话的人脑袋后面的小揪梳得一丝不苟,下巴蓄着一圈精心修剪过的络腮胡,看上去熟男味十足。
说出口的话,却跟最烂的老鸨一样。
脱掉佛经量子纠缠的外衣,内里比兰魅酒吧任何一个求欢的男人都恶臭。
大概还是他自己太差劲,不配拥有所谓的爱人,连幻想和坚持都不该有。
其实他要的并不多,只是份能给他温暖的陪伴而已。
陈安全熄灭了心里点燃的灯。他绕了个圈悄悄走出去,在吧台接了一杯开水端在手里,一脸平静地走过去:“森哥,明天你约的李导演几点钟?我好提前准备……”
“那个啊……”森哥拨弄一下头发,露出故作深沉的微笑:“明天晚上7点钟,你在光年楼下等我……”
陈安全稚嫩的脸上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单纯,脚崴了一下,手一抖,开水不小心泼在森哥的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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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陈安全蠢得连句整话都不会说,确实冤枉他了。
他以前不这样。
陈家三代单传,几代人都极其刻板严肃,父母如同天下所有望子成龙的家长一般,对陈安全寄予厚望,教育极其严格。
从小到大,陈安全成绩一直是全校前三稳如狗,听话,人又长得好,向来是老师、邻居眼中的红人,各类学科竞赛少不了他,表彰奖励也少不了他,典型“别人家的孩子”。
可能就是太顺太乖了,在所有人羡慕的眼光里生活了太久,高二那年父母在日记本里发现他的X取向,顿如世界未日来临,狂骂了他一顿后,在书房里关了他一个星期,同校的表弟恰好那几天在他家做客,待陈安全恢复上学后,他发现全校都知道了他是个gay,有人朝他鞋子上吐口水,有人在他座位上放图钉,之前要好的男同学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上实验课没人肯跟他同组,周围两米变成禁地……之后的某一天,他突然就佛了,佛里带着点自我厌弃,自暴自弃。
在又一次被父母斥骂之后,干脆退学,离家,辗转各个城市,开启漂流瓶式的生活。
所以其实是他自己离家出走,不算被赶出家门,但也差不多,总之是让学校、父母和他都解脱了!
在外面打零工,发传单,做各种底层的不长久的事,年轻嘛,只要有双手,总不会缺一口饭吃。
独来独往,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
只是常常会怀疑自己活着一辈子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他名字叫安全,最缺少的,也是安全感。
他要的其实不复杂,只是一种能让他感觉到踏实的陪伴,不会让他孤单。
那天烫伤了森哥的脖子之后,隔天晚上自然是又放了森哥的鸽子,森哥找人将他打了一顿,揍掉了两颗门牙。
补牙花光了他所有积蓄,因为矿工严重,他上班的网贷公司,那位每天把他单独叫到办公室聊人生聊理想并要求他帮忙按摩头部和胸部的女上司,终于抵挡不住同事的议论,把他开除。
后来,陈安全又去兰魅混了一段时间,遇见一些人。
有一次遇到一个特别装逼的,各种狂打响指叫喊侍应生,人来得慢了就破口大骂,结束时陈安全不肯跟他上车,他便让陈安全把晚上的消费跟他AA,同时让侍应生把剩下的花生瓜子打包。其实桌子是他自己硬要拚的,东西全是他自己叫的,陈安全一粒瓜子都没有动过,但是为了少点麻烦,只好掏钱。
还有一次,他被一帮人按着灌酒,酒里下了东西,迷迷糊糊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十多个男男女女聚在一间旧别墅里群魔乱舞,有磕草约磕得登临仙境的,有被王元得死去活来的,地上全是小雨伞,有个人骑在他身上,已经喝得烂醉,鸟实在扶不起来,隔夜的酒菜全吐在他身上……
他索性装死,肚皮上堆着秽物在地板上睡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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