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还想说什么,帘后的人冷冷开口:“杖二十,去思过堂抄写阁中条例一百次。不抄完,不得出。”

飞鸟脸色颇为不忍,鹭鸶推了他一把,他回过神来。两人一左一右,领着沉香往庭院后山走去。

思过堂建在地下,石壁上灯火昏暗,鹭鸶扬起戒尺,打在沉香掌心上,雪白柔嫩的手心很快浮起红肿。

灯火随着“啪啪”的击打声跃动,拉长了三人投在墙上的身影。

沉香低着头不说话,咬着牙受了二十下板子。

飞鸟将纸笔放在她身前案上,他还想叮嘱点什么,鹭鸶扯扯他衣袖摇了摇头。

厚重木门从外头被锁上,门上铁链叮铃作响的声音,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格外明显。

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手心还是火辣辣的疼,她知道按照她身体的愈合速度,这点伤口根本不在话下,但心里还是钝钝地难受。

试着拿了几次笔,因为牵动手心伤口的缘故,几次都拿不稳,好不容易终于抓稳了,写出来的字歪歪斜斜,比她刚开始习字那会还要丑。

鼻头一酸,眼眶里忍不住涌起了温热的泪液。偌大的泪珠滑下脸庞,滴落在纸上,却化为一粒粒珍珠,骨碌碌滚下桌案。

哭一会,写一会,也不知含着眼泪抄写了多久,沉香困得睁不开眼,倚着胳膊在桌上睡着了。

睡梦里,她又梦到了卫洵,不过这次他不像从前梦境里那般温柔,他冷着一张脸,不管她怎么唤他,他坐在那里无动于衷。她伤心极了,哭着醒过来,睁眼发现一桌子的珍珠。

因为这个男人而哭鼻子,实在太不争气了,简直丢尽了人鱼的脸。沉香吸着鼻子,踮起脚从架上找了一个空笔筒,将桌上、地上的珍珠粒全部扫进里头,销毁证据。

思过堂一事后,沉香更加闷闷不乐。

阁中一切照旧,唯一一点不太平是摘星阁附近出现了几个小混混,专挑蒙着面纱的侍女调戏,鹭鸶平均一天能接到七八次投诉。

偏偏卫洵忙于筹备秋祭,秦放也忙的抽不开身,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没人能去解决。

飞鸟见沉香小师妹不开心,很是怜香惜玉,外出任务时将她带在身边。作为摘星阁排的上名号的大弟子,飞鸟时常应邀到达官贵人府上为他们做做法事、算算生辰。

往返路途会经过酒楼茶肆,买上一两包甜食零嘴,就能把沉香小师妹哄个大半天。这让飞鸟很有身为师兄的成就感。

这一日,归途中经过八珍楼,沉香隆重推荐了此地的杏仁豆腐。两人一边享用美味,一边谈论起刚才周侍郎家处理完的事情。

前段时间,周侍郎家中一过子时,屋里就会响起一个女人唱歌的声音,凄婉哀绝,很是瘆人。周侍郎带着家奴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盘查到底谁在装神弄鬼,最后把府里所有人都喊到正厅训话。

全府的姨太太、奴仆、护卫,甚至连厨房的下人都跪在正厅里等着老爷夫人发话。周侍郎还没开口,子时的梆子声一响,那个幽怨的歌声又飘起来了。

夜风嗖嗖,灯火摇曳。所有人都噤声不语,听着这个歌声盘桓在侍郎府中。

自此,周侍郎家闹鬼的事不胫而走。

怪事还不止半夜歌声这么简单,府上这段时日,还有丫鬟听到空房间里有人说话,明明没人碰过的家具物品一转眼就挪了位。全府上下人心惶惶。

飞鸟心里大致估摸出了这的确是一起症状很典型的闹鬼事件。他借着罗盘,寻觅到府中阴气的源头,最后在后院柴房一个大水缸里发现了一具死去多时女尸。

找到尸骸,剩下的事情简单了很多。飞鸟让府上第一时间报了官,查了一圈,原来是侍郎府一个帮厨贪恋美色,将青楼一歌女偷偷掳走,事后怕被揭发,厨子杀人灭口后将尸体藏到了这口十几年都没人挪动过的大水缸里头。

榕树底下,水缸阴潮,终年不见日光,歌女的怨气细滋慢长,就上演了闹鬼一事。

沉香是佩服,“飞鸟师兄仅凭一个罗盘,就能找到水缸,了不起,了不起。不愧是摘星阁的头牌。”

飞鸟一边谦虚“不敢当不敢当”,一边指出“头牌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末了他又补充,“如果是师父出马,连罗盘都用不上。”

沉香不答,低头摆弄着乌青碗中的杏仁豆腐。

“好了好了,不说他不说他。”飞鸟明白这段时间沉香和师父之间有些心结,只要提到师父的名字,她整个人就不太对劲。

楼外忽然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响起,一队皇宫侍卫冲了进来,为首一个年纪稍大、神态威严的女官径直走到沉香和飞鸟桌前。

“摘星阁的人?”女官语气倨傲。

飞鸟见来者不善,起身应对道:“正是。你又是何人?”

“这位乃是妙仪宫韩长使。”女官旁的侍卫抢答。女官“嗯”一点头,伸手扯下了沉香面纱。

女官对照着手里头画像略略端详,最后对后头侍卫挥了挥手,“带走。”

两个侍卫从旁架起沉香胳膊就往外走,飞鸟还欲争辩,另一个侍卫剑柄一横拦住了他,“内廷办事,无关人等不得干涉。”

飞鸟只能干瞪眼着急,等侍卫们风一样将沉香带走后,他心里想着宫里头的人怎么就和沉香扯上关系了,脚底下焦急地找卫洵报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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