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牌楼,走过一串雕刻成穷奇模样的灯柱,来到一个像是祠堂一样的古楼前。“不是,佛爷,副官,你们这张家古楼完全破落了呀……一个人都没有。”齐铁嘴站在古楼前插着腰,心里思忖这哪里是能解开心魔的地方?又怎么可能找到张潼笙。张日山松开梁湾的手走到紧闭的大门口,稳了稳气息然后,抬手握住了门上的兽面衔环,有些犹豫的蔻动了响器,只三下,大门缓缓打开。跟着嘎吱响动的大门,张启山像是被里面的东西吸引住,竟然脱开尹新月的手,自顾自的迈开步子往里走了。“启山,你慢点……”尹新月追上前去拉住张启山的手臂。“这里阴气怎么这么重……不好,此地大凶……”齐铁嘴看了一眼梁湾,将罗盘收起来摇摇头,他的意思是这里感受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张潼笙怕是不会在这里。

“张日山……我是不是再也找不到潼笙了……”梁湾呆愣着看着张日山,心里发慌的厉害,一股恶寒漫布全身,她冷得发颤。“别慌……你和夫人还有佛爷先在这里坐下来缓缓,我和八爷去里面看看。”张日山不容置喙的拽着齐铁嘴往内庭里走。“哎……我……你倒是把那把枪给我呀!”齐铁嘴边跟在张日山身后,边大声的叫嚷道。进入古楼内部,里面的阴风更甚于外面,不知道是不是楼宇结构的原因,那风像是女人的哭泣声延绵不绝,风绕着他们冷的刺入皮肉,升起了彻骨的寒意,木梁上都悬掉着古朴的灯笼,风一吹摇摇晃晃,鬼影幢幢,吓得齐铁嘴两腿发软直打哆嗦,他从袖筒里取出棉花塞在自己耳朵里,又谨慎的用手掩住口鼻。“八爷……你这是做什么?”张日山看着猫着腰好似个窃贼一样的齐铁嘴,走过去一下子拔掉他塞在耳朵里的棉花问道。“哎呦……你们张家人那什么机关那么厉害,让人产生幻觉,所以我尽量关闭五感……我……”齐铁嘴摆摆手,总觉得自己这么做有备无患。“五感?哈,你这样也顶多就勉强是关闭了听觉、嗅觉、味觉,一点用处都没有,别瞎紧张,你去那边我去这边。”张日山无奈的晃了晃脑袋,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房间,自己便像反方向走了。

他们二人在前面这幢独立的四层古楼内,仔细搜索了许久,但一无所获,齐铁嘴走进了一间像是藏书阁的地方,摸索着朝里面走,忽然一阵风吹来不知怎么墙上的烛火便亮了起来,即使知道张家古楼古怪异常,但他还是吓得冷汗直流。突然身后的书架哗啦一下,一副看似极为普通且画技粗鄙的山水图滑落展开在他面前,“屈曲之玄,是为生龙,鱼跃鸢飞……”齐铁嘴默念着画作上的几行字,总觉得其中藏着玄妙,便观了画中山水之势,一看便惊得向后倒退着摔了一个大跟头,然后捂住脸叫嚷着:“祖师爷饶命,小辈……我……不是故意窥探天机的……”双手合十不停的作揖,冲出屋子拽着张日山便下了楼。“八爷……你这又是干嘛,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张日山不明所以,被冲出房间的齐铁嘴撞地差点踉跄着摔倒。“我!我要被你害死了……那可是……哎……算了,可不能说……不能说。”齐铁嘴一副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整座楼上上下下检查了个干净,对他们而言却是是一点好的消息也没有,一行人凑在一起,都觉得前面的古楼不过是用来集会、贮藏的普通宅院,除了一些淬着毒的机关,也没什么特别复杂的布置,里面重要的资料也都被搬的差不多。张日山提议去后面那幢依着山势构造所建的古楼,“也许救我的家老会在里面……刚才只顾得上找你们,没来得及问他佛爷的病和潼笙的事。”张日山略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该那么慌乱以至于返回头,那两个人已经找不到了。“救你……救你的人是你认识的人吗?”尹新月死死的拽着张启山的胳膊不敢松手,怕一松手人就自己跑了。“不认识……可,梁湾……”张日山低头看着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的梁湾,在这里找到张潼笙的希望似乎在她的心里一点一点的熄灭了,整个人像是被冰封起来一样的木讷。“梁湾……你听我的,虽然这地方邪门儿……但是张潼笙真的会完好无损的回来,我这是把自己的职业生涯都压在你家张潼笙身上了!”齐铁嘴伸手递到梁湾面前,虽然一路上遇到的磨难不少,但都有惊无险,至今问卜也依旧是三钱全正,说明他们终归会得偿所愿。

“虽然我真的看不懂,这三枚铜钱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心里一直都信你,八爷。”梁湾缓缓的吁了口气,然后抬手指了指齐铁嘴手心里躺着的三枚铜钱,露出了一个颇为勉强的笑容。“走吧……我们去后面看看……你怎么又发烧?”张日山牵起梁湾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变得潮热,看来又在低烧。“我没事,我心里清楚他们不会对张潼笙怎么样,先救佛爷……我想救你的张家人,没准能救佛爷……”梁湾捏了捏张日山的手,吴邪和她讲过张起灵是在长白山的青铜门消失的,这里一定有什么影响着她,所以从进来她就觉得不太舒服,低烧不断。此时张启山忽然像发癫一般浑身颤抖,吓得尹新月想要抓他抓得更紧些,但是奈何他的力气实在他打了,推开尹新月就从侧边的小门冲了出去,向着后山的古楼跑去,众人也仓忙的跟在他身后追了过去。

张启山的路被突然出现在路中间的两个人给截胡了,董灿见是张启山刚要开口询问,张启山的拳头便朝着他的面门上招呼过来,董灿微微侧身便躲开了,得了空挡张启山便不再向发难打算继续向里走。“快拦住他!”尹新月奔跑中崴了脚,狼狈的抬手指着自己的夫君大喊道。董灿身后的小七听到尹新月如此说,赶忙用脚震起石子,用力的踢像张启山的腿窝处,然后整个人朝发狂的张启山扑了上去,奈何他是在不是张启山的对手指三两招就被打翻在地。董灿亮出了腰间的宝刀,反转着握住刀柄,使得刀刃向着自己,躲闪着张启山如雨点般的拳头,闪身至他的背后,拿捏好力气用刀背拍了一下他的大椎穴。“家老!不要啊!”张日山眼见着张启山整个人喷出一口污血,然后瘫软在地。

“你……你!佛爷!佛爷!不……不是,副官啊,你们张家人怎么杀人不眨眼啊!”齐铁嘴和尹新月冲到瘫倒在地的张启山身边将他扶起来,人的面色是好一些但气息微弱。“人的十二条阳经均与督脉相交于大椎穴,此处堵塞,人的十三条经皆不通,我是看他气血瘀滞,神志不清,所以才……淤血虽除,但他状况可不太好。”董灿蹲下身执起张启山的手腕,脉位低沉,轻取不应指,重按才摸得着脉象,病邪郁于里,气血内困。“家老,求家老救救佛爷。”张日山转过身急切的攥住了董灿的手腕。“我……我找了你们好久,没想到你也回到这了……我还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梁湾还是一如往常冲上去抱住董灿,这次不光是董灿,在场所有人都愣在了当下。“我……中间发生很多事情……你别急,先救人要紧。”董灿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略有些尴尬的拍了拍抱住他的梁湾。“是啊,让家老带咱们先进去……梁湾……”张日山皱了皱眉,看着梁湾就好像抓住救命的浮木一般攀在董灿身上,但又碍于有求于董灿而隐忍着怒气。

众人来到紧闭的大门前,齐铁嘴刚想推门便被董灿制止了,将他们拉扯到一边。“先生要记住在这里眼见不一定为实……”董灿捡起脚边的石子,手指弹射出去敲了一下那朱红色的木门上方,轰的一下从木门正中飞出无数毒箭,毒箭急速的冲击着,与气流对撞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我滴个乖乖……你们张家怎么走哪都那么多门道……”齐铁嘴拍着自己的胸脯顺气,这要是他把手身上去,估计就被扎成刺猬了。“他们张家善用奇门遁甲之术,更加善造机括,所以一定要随时小心。”小七踢了踢落在地上的毒箭,箭头漆黑,上面都淬了剧毒,可谓是见血封喉。“那怎么进去?”尹新月凑上来,皓月当空,已经入夜,她心急的厉害,尤其是听面前这位老者说自己的丈夫状况不好。

“夫人放心,我自会带你们进去……”董灿走向一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墙壁,搬动了上面的凹槽,随着咔哒咔哒的机括声响,墙面逐渐裂开向着两边收缩起来,裸露出一扇平视观只上斗,展手能及边沿的柜子,柜子上下七排斗。“这……这也不是门啊,这是药斗子啊……也不对,药斗子上写的都是药名,这上面都写得是时辰和数字。”齐铁嘴走到那扇墙面前看了一眼,本以为是个中药柜子,但上面的数字又让他疑惑。“佛爷是1910庚戌年生人……但是佛爷他们是被本家逐出来……”张日山用手指轻轻指了指刻有庚戌两字的柜子旁边。“他们不会彻底放逐任何一个从这里出去的姓张的人……你们永远都在他们的掌握中……”董灿说着不自然的揉了揉他那张枯瘦干瘪的面皮,然后轻轻拽住木箱子上的把手抽出来,庚戌年出生的没几个人,但是奈何董灿如何翻找也找不到属于张启山的那块命符。

“哇……那……那刚才没有人,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孩。”齐铁嘴指着门口的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孩子,默不作声的盯着他们。“掌柜的!莫不是……”小七有些激动的拍了拍董灿的肩膀,本以为这次是无功而返,没成想得来全不费功夫。“打扰先辈清静了,请先辈指条明路……”董灿走过去恭敬地躬身作揖,那孩子缓缓地抬起头盯着他看了许久,又转向盯着张启山。梁湾看着他的脸不敢确定,但心里又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个孩子便是那日救过她的张起灵,1934年他还只是个孩子,所有的张家人都不在了,只有他如此寂寞的守着这幢千年古楼,想到这里心里不免觉得有些痛,命运究竟放过了谁,命运就像一个严丝合缝不断运动无法停止的轮排,而他们都是被设定好的那□□上完美的啮合,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开。“落叶归根,子时当归……只可惜不知道根还认不认主……”张起灵抬眼看到梁湾忽然一愣,身体向后,像是很惊讶的样子。

“如今佛爷命在旦夕,一心取根,求先辈成全……” 听张起灵说张启山的根可能不会认主,张日山急得恨不能给面前的张起灵跪下,声音都在抖动。“别急,佛爷不会命丧于此,族长一定会救他的!”梁湾扶着张日山的肩膀,她知道张起灵一定会救张启山的,就像在青铜门里他一定会救自己一样。“他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当思维混乱岌岌可危之时,脑中的锁,会封闭五感,让他人无法窥见这些秘密,要解开这把锁,也只有落叶归根才是。”张起灵的语气平淡没有丝毫起伏,就好像这些人的死活与他无关,而他不过是个将这些事情告诉他们的一个无关紧要的知情人。他将桌子上的一个木匣子打开从中拿出一块木牌,那木牌正是张启山的命牌,牌子上刻有张启山的名字和数字捌拾叁。“多谢先辈!”张日山接过那块命牌转手递给了尹新月。“活不活的成就要看他自己了……”张起灵说罢摆了摆手,麒麟环绕的红色大门缓缓朝内打开。得了命牌众人慌忙的冲进了自动打开的大门,只有董灿和小七驻足在门口,梁湾知道他要和张起灵说什么起那十年之约,便没多打扰,被张日山牵着手带了进去。

雪原上的夏季结束的很快,如白马过隙,三个小朋友也相跟着补给的车队回了北京,屋里没了叽叽喳喳聒噪的聊天声,棋盘前也只有张日山自己一人分式两角。不过年轻人有梦想,而老人有回忆,他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张起灵,张起灵盯着梁湾极速变化的表情,又想起自己偷着询问齐铁嘴未来是个什么意思,被对方几句话便给搪塞了,不由得悲叹当时的自己真是块朽木,笨的可以。从前张日山习惯左侧睡,而梁湾在的时候总是纠正他,告诉他左侧睡会压迫心脏,容易引起噩梦,这种习惯便逐渐扳正过来,因为有梁湾在怀中他在也不用期盼在所谓的战火纷飞的噩梦中与老友们相会了。可如今梁湾不在了,他又开始习惯性的朝左侧睡,因为每个离别的噩梦里都有一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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