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心断念,不死不生”。

有个模模糊糊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起,低沉,又郑重。

短短的八个字,几次回荡着,带着一种不知名的,空落落的感觉。

就好像本该如此,却又是茫然不可得。

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滔天巨浪浪,汹涌而来。

她本就无力抵挡,只静静的,任由它呼啦的一大口,将自己整个吞没。

然后随着浪起起伏伏,飘来荡去。

窒息,压抑,心口疼到麻木,连带着脑袋,也昏沉了起来。

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脑海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随着海浪一起,飘来散去,将所有思绪打乱,碎不成章。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在何处。

她,这是,怎么了?

又是在哪里?

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仿佛有什么东西,不死心的强行用力坠着她,想要将她拖到最深处。

迷迷糊糊的时候半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像是看见了,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只觉得,海蓝的很,夜色很沉。

浪,接连扑开。

哗啦,哗啦。

一点,一点的下坠。

昏沉之中,她好像看见漂浮在一旁的寜,面色灰白,如同将死一般。

长长的发随浪飘散,席卷而来。将她裹住,带着下沉。

一同被沉下去的,还有她的躯体。

是的,那个长的跟她一模一样的,躯体。

“阿言,阿言”。

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人在叫她。不厌其烦,却始终不解其意。

谁,是谁在叫她?

那是人,是谁?

她是谁,那个她,又是谁?

像是有种无声的吸引力,又或是浪推着她们,向着彼此慢慢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几乎能感受到,那个她若有若无的气息。

不知为何,竟熟悉的,想让人掉泪。

脑海之中,有什么慢慢的浮现。

像是拿起一本尘封已久的书,嘭的一声砸在桌子上,扬起灰尘满面。

然后轻轻翻开,一页,又一页,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是谁在抽泣,合着记忆的弦曲。

很久,很久以前。

传说上古时期,天地初开,日月同生。

盘古之君,龙首蛇身,以一斧之力劈开天地。

开目为昼,闭目为夜。

死后骨节为山林,体为江海,血为淮渎,发为草木,滋养众生。

那个时候,天地间神仙多的数不胜数,众生皆因盘古血肉坐化,哪怕只是吸到一滴血的花草,转眼也得以成了精怪。

在仙那个魔辈出的时代,她也不知是因何而生,因何而起。

起初,她只是个漂浮在海里的小小一团,随着海浪,飘来散去。

在灵智初开之时,也曾睡眼朦胧的看过这世间,大抵是困的慌,觉得无甚意思,就索性沉入海底一睡不醒。

也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时,已然化作了鲛人。

当初看到自己的样子时,她可是真真切切的吓了一跳。

照着水面,张大手指,对着自己的脸,摸来摸去。

天啊,长的像人,又像鱼,看着尾巴,还是条挺大的鱼。

咦,她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摇了摇头,人,鱼?

等习惯了多出来的尾巴,适应了长大的身体,她每天就静静的待在海里,听着大海的潮汐。

偶尔一同挤身在海底礁石下的大贝壳说说话,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

其实说起来,她也不是没去寻找过,跟她有相似长相的族人。毕竟,谁都想与同类为伴嘛。

可那些鲛人,哎,与其说是鲛人,倒不如说是海怪。

长长的须子,滑滑的,还全是疙瘩。话也不会说,见到她只会呲着牙流口水,就好像她是什么好吃的一样。

哼,又丑,有凶。

她也曾偷偷观察过人类,没鳞也没尾巴,四肢像柱子一样,整天叽里呱啦的,又吵,又奇怪。

皱了皱眉,居然还拿火烤鱼吃,咦。

她以为自己是个异类,于是乎蜷缩在大贝壳里,不敢也懒得出门,整天唯一的娱乐就是玩自己的尾巴。

拍拍水啦,再转个圈。

或许是太无聊了,她每天除了玩尾巴,就只在夜里趁着大贝壳睡觉的时候,偷偷浮上海面,吹一段海螺。

偶然捡到的海螺,又大又亮,呜呜的声音,可以传到很远很远。

有的时候,海面上偶尔传来断断续续的低沉的回响,就像是,寂静的夜里,谁有意无意的一句附和与回应。

也总算是,在无聊空荡的日子里,有一丝慰藉。

大贝壳比她年长许多,总说她要想长存世间的话,就得成神,成不了神,至少也得是个小仙。

毕竟神仙二字嘛,不是神就是仙。

可要想登仙成神的话,于她而言,纵然这些年有意无意的吸收了些许灵气,也算是有所积攒,可还需要经历一次情劫。

什么是情劫呢,就连大贝壳也不知道。

只是很严肃的跟她说,一定要重视重视再重视,因为不少年长功力深厚的家伙,都通通折在了那上面。

从此功力尽散,莫奢长生。

是吗,她很好奇。

这么难,想来那应该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成不变,却也是安安稳稳。

哎,不知什么时候起,也不知是谁看到了她,将“南海有鲛人,其泪泣织”的话,给流传了出去。

将鲛人比作金银窝,只要抓住一顿打,让它哭就是了。

更有甚者,说当初盘古大神开天辟地,眼睛化作日月,四肢化为三山五海。

而唯一的心,给了鲛人。

若是能得到鲛人心,便可长生不老,增法力千年万年。

于是乎,三人成虎,流言愈演愈烈。

很快,凡人也好,神仙也罢,通通加入了这场所谓的追捕。

那些人抓不到鲛人,倒是杀了不少海怪。可越是抓不到,就越是疯狂的寻找。

一时之间,惊动了四方海域。

起初,她整日游来游去,寻求庇护而不得,提心吊胆,郁郁寡欢。后来索性放弃了,也就不再自乱阵脚。

抓到了抓,抓不到就算了呗。

索性就抱着大贝壳搬到深海,一时间倒也无人打扰。

谁知道还真是有不死心的,四处撒网,各种围追堵截,便是在深海,也不放过。

包围圈,逐渐缩小,越来越近,有好几次,都差点撞见。

哎,不能吹海螺了,生气。

你追我赶,躲躲藏藏。

一次外出觅食,结果遭到了围捕。她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南海最深处。

突然,有一道光晕将她包裹,阻隔了身后的追兵。耀眼的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一时间疼痛全无。

眯上眼,朦胧之中,看到一个穿着极其骚包的男子,一身七彩织锦,左手手腕上缠绕着花藤,右手拿着铃铛。

脚下绚丽的五彩华光,看的让人眼晕。

后来她才知道,她无意间竟闯入阎君的修炼之所。

竟稀里糊涂的,成了人家的坐骑。随后跟着大佬,一路上了天界。

与其说是坐骑,不如说是给人观赏的珍稀玩物。

毕竟他们说,她竟是这世间唯一的鲛人。

天界。

众神都道,没事切莫惹阎君。

据说这家伙在地府里待了那么多年,早就变了性子,一向是心黑手辣,喜怒无常。

可不是嘛,天天在那乌漆嘛黑的地方,跟着一帮鬼怪打交道,能有什么好人?

可人家偏生生了个好皮相,勾的一些胆大不怕死的女仙们,一个两个的找上门去。

他一向喜静,又是说一不二的主儿,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打扰,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久而久之,打得天界的巡逻守卫们都习惯了。

“嘭!”宫门被猛的撞开,有什么东西“啊”的一声尖叫,倒着飞了出来。

得,又一个。

守卫们相视一苦笑,默默掏出骰子,摇啊摇。

一!四!

嘿嘿嘿,赢了!

领头的得意一笑,一把抓过骰子塞回兜里,旁边的守卫叹了口气,驾着云像着女仙消失的地方飞去。

领头儿的望着那守卫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像是随口一说,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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