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户何意?”蜀尚书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不可思议,仿佛对陈七的话感到不信,“你的意思,蜀江并非死于我的鞭下?”

“仵作还在查验,一时半会的还不知死因,但是据我观察,不是。”陈七用自己的经验说道。

“可即便是这样,那凶手又会是谁?”蜀尚书心灰意冷道,“我这蜀府,虽比不上你陈府,但也是二品的尚书府,岂是什么人都能闯进来杀人的?”

“另有,那日他的厢房在我出来的时候再无旁人进入,莫非,是有人在他屋中挖了地道?”

“没有。”陈七摇头道,“我去查探过了,没有。”

“我自然是知道没有!”

蜀尚书重重拍案,突然之间的一声厉喝,将陈七的瞳孔吓得一颤。

“陈千户!死的是我的儿子,那屋中只有我一人进出,还哪来的其他人?”蜀尚书站起身子,指着陈七喝道,“我知晓你喜办案,但眼下无人陪你玩闹,既然我已经说了是我打死的,那你只管将我拉到诏狱,有何罪责就让老夫一人承受吧。”

陈七默不作声。

“陈千户,锦衣的罪名我还是知晓些的,我身为尚书,理应当朝中表率,但背负人命,应入诏狱,但圣上念我人老,恐怕余生都要吃牢饭了。”

“可不管是入狱还是问斩,陈小友。”蜀尚书的语气,又突然低声起来,“我蜀府,就并无多少管事儿之人了我府上的酒囊饭袋,我心里不是不清楚,我出事儿后,这必定会家道中落,旁人倒无妨,我妻妾,玥儿,恐无法自保。”

“陈小友,若真有那一日,我希望”

“蜀尚书。”陈七轻摇头道,“若方才我对此事是否你所为的怀疑大约是十之六七,那现在,恐怕是十之八九了。

“你对蜀江之心,京师不是秘密,甚至在诏狱里都有你大义送子入诏狱的名头。”

“但眼下蜀江已死,你执意揽罪,对真凶一事却充耳不闻,着实是有悖常理。”

“我,何时揽罪在身?”蜀尚书指指自己道,“陈小友莫要自以为是了。”

“那蜀尚书这是在作何?”陈七轻哼一声,“交代后事?”

“蜀尚书这般年岁了,为朝卖力几十载,名号也算是响亮,今日却如此懦弱。”陈七不禁嗤笑道,“入狱亦或身死,尚书大人本以为是承担一切,实则是逃避。”

“世间不如意之事七八九,个个都不好熬,但唯有死是最简单。”陈七轻摇头道,“你锒铛入狱,剩下整个蜀府为你承担,蜀玥如何?你妻妾如何?我猜蜀尚书是打算让我稍稍关照一下?”

“因为你知道京师官场,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只要你一入狱,昔日老友恐怕个个都离你远去,此事,想必你是见得多了。”

蜀尚书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陈七。

“可你又可曾想过,此案若真有真凶,运气好些,也只是看着你全家不让你东山再起,若运气差些,遇到个斩草除根的,你觉得家中妻小活得过几日?”

“可”蜀尚书拍着大腿说道,“可,你口口声声的真凶,究竟是何人?我又怎会知晓呢?”

“若无这真凶,那蜀尚书失手将蜀江打死,到时是入狱还是斩首,你也怨不得旁人了,也死的坦荡不是?”

“更何况,蜀尚书看的过杀害蜀江的真凶依旧逍遥法外?”

陈七不是说客,但这一番话着实是说进了蜀尚书的心坎里。

“蜀尚书,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查吗?”陈七问道。

蜀尚书深深叹一口气,整个人泄了气一般坐在椅子上,“既然如此,那陈千户打算从何听起?”

“就从昨日戌时讲起。”陈七抬手道,“就从,宋玉帛与兵部郎中贺仲来你府上讲起。”

昨日戌时。

蜀府。

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从其上走下一身着黑衣之人。

这黑衣与鱼尾服不同,其上绣着看不懂的金色纹路,头戴黑色乌纱帽。

还有人跟着一同下来,身着兵部的服饰,与苏弼的一模一样,想是贺仲无疑。

二人站在门前候着,不一会儿,蜀尚书带着蜀江快步上前。

“哈哈哈,宋理事,苏郎中。”

蜀尚书大笑着靠近上前,“二位,怎么要来我府上不曾提前说一声,老夫好让下面好好准备准备。”

“尚书大人。”

蜀尚书笔直站立,眼前的两人倒是乖乖拱手。

“我二人匆匆而来,倒是非客之道。”宋玉帛哈哈大笑一声,随即摆摆手,示意身后的阉人过来,“突然想起许久都未曾来蜀大人府上了,上次来时还年少,总不得大了,与蜀叔叔的交情淡了吧?”

话音刚落,那阉人双手捧着一个卷轴。

“听闻尚书大人喜欢画,这家中恰好有一藏画,名唤三虎盘踞,张大家的。”

“三虎盘踞?倒是听过,那这画可得有个三百年喽?”蜀尚书眉开眼笑。“不妥,不妥,怎可收小辈的礼。”

“啧。”宋玉帛二话不说将这画接过手里,再塞进蜀尚书的怀里,“尚书大人可莫要再将在下当孩童看了,我府上可没一个对名画感兴趣的,我听闻这画得养,在我府上那就是积尘,恐怕挂个几年就脏的不行,尚书大人可愿这画就此在我府上一文不值?”

“不如,就赠予尚书大人。”宋玉帛笑道,“再说了,做客哪有不带礼的?”

“哈哈哈,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随即摆摆手,蜀江上前将这画作接在怀里。

“那,宋小友,里面请?”

宋玉帛表面岁客客气气,但骨子里的傲气是挡不住的。

听到蜀尚书伸手示意,便走在其前面率先走进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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