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缎刺绣的门帘，鹅黄色的流苏随风飘动，由四根角柱上设雀替大斗，斗上是四根横陈的大额枋，形成一个巨大的
方框平台，飞檐雕工精细。
最吸引入的，是上面的一排小朋友，有板有眼地摆着姿势，一句又一句跟着学唱。
上面走动的老师，拿着戒尺，那把戒尺边沿磨平了，还有些生锈。
林婷知道，那戒尺的历史比上面的小朋友还要年长。
老师双手负背，耐心地重复着一句又一句的唱词。
林婷远远地看着，露出怀念的笑容。
记忆如潮，年幼时学戏的一幕幕，映入眼帘。
那时候，觉得金先生很严格，现在看来，她的严格都是对的。
那时候，温婉的母亲经常带自己来学戏，她则到戏楼那边看戏。
那时候…
回忆真美，又如一把残酷的刀，剜割而过，嗅到清晰的血腥苦涩。
连林婷自己都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自己的衣角被扯动，她低头一看，“姐姐，师傅让你过去。”
林婷回神，看向不远处的戏台上，那位白色唐装的金玉兰，正看着自己。
她们目光相触时，金玉兰投之一笑。
因为林婷的到来，金玉兰把训练任务留给徒弟，两人走进内室。
“我以为，你这辈子不会来了。”
金玉兰的声音，柔中带刚，透着浓浓的怨气。
两人坐在书桌边的茶案上，林婷懂事，主动沏茶。
她的沏茶功夫，是金玉兰教的。
从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等六大工序，每一步骤注意点，林婷都记在心里。
看着她熟练的手法，尤其“低泡”时，注重壶嘴和茶盅的距离，金玉兰眉心的结，隐隐松开。
把茶斟到五分满，林婷送上茶杯，“先生，你的习惯，我一直记着。”
通常分茶七分满，九分欺人，五分太少。
但金玉兰就喜欢一点一点喝，一点一点品。
林婷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喝了一口。
金玉兰是林婷的第一师傅，从小到大惯称先生。
金玉兰听着久违的称呼，品着温度适宜，茶香盈鼻的茶水，长叹一声，“茶艺好，人也好，只是人品不行。”林婷知道她心中有怨，“先生，是徒儿不好。”
她不应该不辞而别，出国四年杳无音讯，也不应该回国后，招呼都不打一声。
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无法三言两语解释。
林婷心里组织了很多话，最后化为一句无奈，“先生，时过境迁，梨社从未改变，是我记忆中，最完整的美好。母亲去世前，她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但母亲去世后，残酷的现实撕破虚幻的糖果纸。
“你念我一句先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母亲去世后，我应该是你最亲的人，但是你…”
林婷知道她对自己的真心。
她垂眸，抿了口茶，给金玉兰添了一道，“很多事情，事与愿违，当时我发生那么多事，遇到那么多…我没面目见
你。”
不说别的，就退赛那茬。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她不想让金玉兰蒙羞。
“我相信你的人品，不管以前还是现在。”
她不是没听说林婷的事情，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各种绯闻，她全都不信。
“先生，从我母亲离世，我的生活发生太多改变，请你原谅我，当年的不辞而别，原谅我回国后，那么久才来看
你。”
林婷拿起茶杯，“以茶代酒，对不起。”
这一趟，林婷鼓了很大勇气，才敢过来。
金玉兰，是她最对不起的人之一。
当年她寄予自己的期望很大，可是自己终究没走上戏曲之路，后来又发生了林林种种，再也没来探望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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