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周蔺纵然嘴硬,却没有长一副铜墙铁骨,用刑不过一日,日近黄昏时候,便已然招了。

他欣赏齐玥,却不堪匹配齐玥身后的母家,齐暮济乃是岳州刺史,深得百姓爱戴,齐家尊长虽最终不过是尚书之职,但曾为太子太师,他不过一个举子,如何敢高攀这样的人家?虽知晓齐玥只重人品并不看重家世,也不敢奢求细水长流得美人倾心,未曾想齐暮济会陡然病逝,齐家白幡高悬,他倒是松了口气,孤儿寡母的人家,总该一个男子来立门户,纵然已无岳丈提携,齐府的富贵也叫他动念。

他自清贫中生长多年,实想跳脱这苦海。

但人的贪欲是无穷的,自他探出了三夫人的口风,也知了齐玥对自己并非无意,请了媒人去商议,只说明年孝期满了便给两人定下,脑中便已经是自己做了齐府当家人的派头威风,不曾想,那一日前去齐府拜会,在廊下候着的时候,听得齐玥竟然打算要将齐家家底通通托付给齐琅,她信周蔺之才,日后夫妻二人自然会博一番事业,如今清贫些,也无需母家接济,齐琅长成还要多年,偌大府邸得有银钱傍身,才免得母亲和琅儿被人欺辱,他这心中便不平起来,若齐琅是齐家亲生的小子也就罢了,可这孩子是齐暮济自岳州弟兄那边抱养回来的孩子,当日要他纳妾之事闹的满城风雨,这孩子的身份也是众人皆知,为着一个毫无血缘的孩子放弃这荣华,周蔺深感不值!

因着这样一个孩子破了自己的念想,他亦不肯!

那人的出现,便是在他心口裂出的阴暗中添了一点墨汁,浸染他整片肺腑,引出了他这歹毒的心肠!

只要没了齐琅,齐家三房便该以自己为重,实是畅快!未曾想,那人并未杀了齐琅,也未发卖给人牙子,居然自己领着上了裂谷沟,还被那樵夫撞见,齐琅居然这般好命,不过半日就寻了回来,寻回他倒也不要紧,那人却绝对不能落在京兆尹手中,杀了他便是死无对证,他以为自己虽说做的有些嫌疑,只要咬死了不认,他们也没有办法,没想到鹿序那厮居然有些脑子,当场便揭穿了自己,更不想他是这样单薄,经那刑具里没受几样,便疼痛难忍,通通都招了。

刁易慬将消息告诉齐玥之时,也是准备了满腹劝慰之语,然而齐玥只是安静的吃完了手里的茶盏,道了声晓得了,便再不言语,她那沉静淡泊的样子,也全然不是伪装,易慬作为姐丈,也无法像姊妹那般再多言什么体己话,倒是易忻在一旁有些坐不住,“这周蔺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奸邪小人,早知今日,那时便该同他划清界限,也免得他起了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思。”

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思,自然是指齐玥的婚事。

她也只是扬唇轻笑,“所有人都值得相识一场,金玉或是败絮,剥不开皮肉看不清骨血,哪里知道呢。”言罢,又扬眉望回了易忻,“若无此事,怕齐玥也不知刁公子是这般热心肠的人。”

听起来像句赞扬,可是她这冷冰冰的口吻说出来,众人心里都不自在起来,易忻尴尬的扶扶鼻梁,也觉着自己怕是话有些多了,易慬见怪不怪,“你姐姐听说请你过来府上,早在后院等不及了,珙儿听说姐姐要来,也未去学堂,想必三妹也想见见外甥,便往后院逛逛吧。”

齐玥起身告辞,等人出了厅堂,易忻靠上来,“大哥,这姑娘,可真是跟嫂嫂一起长大的?怎性子这样怪诞?”

“龙生九子都有不同,何况她们是堂姐妹呢?你嫂嫂生长不易,早年便没了父母,又留下弱妹幼弟要她照顾,养就了识人观色柔和娴静的模样,她这妹妹却不同,父亲远在别处为官,母亲纵使娇柔也终是可仪仗的,府里有什么不平不忿,她总敢站出来说两句,要不然,也不会今年闹出分家这一出,也就得是她这桀骜性子,才能担起三婶婶一家不受闲气。”易慬拍拍他的肩,“识人察物,不能那样流于表面,周蔺贪心,若她不知,又怎么会把家当都留给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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