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双眼睛恳求他,一只只双手恳求他。

仿佛有整个世界,也许是整个宇宙,在呼唤他的注意和帮助。

他看见自己在外星骑着八条腿的马对抗肮脏的怪兽,拯救来自地狱边缘的寒冷的人们……

他看见自己右手握着一把剑身上张开一张呐喊的嘴的剑,站在一只巨大的爬虫类怪物的背上,它的唾液滴到哪里就变成火……

他看见自己是西楚的王子项羽,带领着精灵们战胜了他自己的人民,绝望地呼喊着自己的命运,也就是背负黑剑的命运。

哦,曼哈顿在哪里?

他不是去过那儿吗?

他难道没有回忆起那种只有经历过痛苦的人才能感受到的绝对的平静和精神的完整的那种幸福吗?

我一出生就承担了太大的责任,我为曾经滔天罪行付出的代价太久了……”

他的声音在说话,但不是他的嘴唇在说话,那是别的嘴唇,非人类的嘴唇

“……我必须休息,我必须休息……”

这时来了一张脸,一张说不出的邪恶的脸

但这不是一张自信的脸,难道是绝望了吗?

这是他的脸吗?

这也是他的脸吗?

啊,我熟悉的军队是这样那样行进着,熟悉的刀剑起起伏伏,熟悉的面孔尖叫着。

幻象消失了,鲜血从一个又一个的躯体里流出,熟悉的流动的声音。

现在,在他的梦中如果真的是梦中的话。

李中申在一瞬间感到了一种平静,一种难以言表的深刻理解。

他是一个,其实他是一个……,但后来它消失了。

他在床上大喊大叫起来,醒来后祈求得到宽恕,罗小芙紧抱着他大汗淋漓的、冰凉的身体。

她哭了,太阳光线从窗户照射到他的脸上,黎明到来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叹道:“噢,谢谢你,小芙!”

他很感激,至少在现实中她没有被夺走。

因为在整个世界上,在他梦境时所经历的许多世界里,除了她以外,他没有别的安慰。

于是他把她抱在自己强壮的臂弯里,哭了一会儿,她也跟着哭了。

然后,他们从床上起来,默默地穿好衣服。

没有吃早饭就骑上等候着他们的马匹,离开了旅店。

他们骑着马沿着海岸公路,冒着从灰色、汹涌的大海吹来的大雨,来到横跨大陆和神罗岛之间的黑桥,黑桥全长六十里。

这座黑桥已经不像许多年前看到的那样了,高高的塔楼现在被雾、雨和云遮蔽着,不再有战争和黑暗帝国图腾的图案。

取而代之的是用曾经被黑暗帝国掠夺的亚里西亚大陆所有城市各种各样设计的市徽来装饰,庆祝自然与和谐。

这条宽阔的桥面仍然有四分之一里宽,但在此之前,当李中申跨上桥面时,它装载着战争机器、战役的战利品和黑暗帝国的野兽战士。

现在则是贸易商队沿着两条主要道路来来往往,甚至还有不少来自于遥远而神秘国度的旅行者。

此外还有用马、牛、甚至大象拉的大车,有骆驼、骡子和驴子的车队。

有一些用机械装置推动的叫作木牛流马的手推车,经常出故障,故而摇摇晃晃的。

只有少数聪明的男人和女人理解它们的原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只能理解抽象的东西,但这些原理已经工作了两千年甚至更久。

有骑马的,也有步行数百里穿过黑桥的。

各式衣服常常稀奇古怪,有的晦暗无光,打补丁,满是灰尘,有的富丽堂皇却俗不可耐。

李中申和罗小芙像普通的旅行者一样加入到过桥的队伍中,他们衣着朴素没有任何装饰,但他们的战马气度不凡。

本来可以有好几种更加快捷的方式到达江户城,但李中申却强烈地希望用这种方式到达这座城市。

他望着支撑着主桥梁的颤颤巍巍的钢缆索,望着工匠们制作的精美城市徽章,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黑桥的建造不仅要承受数百万吨的重量,而且还要承受海浪不断的冲击,以及海面下最深水流的压力。

这是一座丰碑,记载了人类在不需要任何超自然力量的情况下,既有用又美丽的建筑成就。

在他的一生中,他一直鄙视那种悲哀而又不可靠的巫术。

有些巫术认为,人类孤身一人是不足以成就奇迹的。

他必须受到某种超人力量诸神,来自太阳系以外更复杂的智慧的控制,才能取得他所想要的成就。

“只有那些害怕自己内心的力量的人才会需要这样的观点。”李中申想。

这时他注意到天空已经放晴了,一缕缕阳光开始照在银色的不锈钢缆索上,使它们比以前更加璀璨生辉。

他深深吸了口甘甜的空气,微笑着指出在桥下通过的帆船,评论一个美丽的浮雕和特定的创意。

他和罗小芙都变得平静了,因为他们对所有的景色都很感兴趣,他们谈到了他们体验到的轻松与快乐

然后在李中申看来,一种突如其来的令人心寒的沉寂落在了整座桥上。

运货车的哒哒声和马蹄声消失了,海鸥停止了叫喊,海浪的声音也听不见了,他回头看不见罗小芙。

他环顾四周,开始感到恐惧,他意识到桥上只有他独自一个人了。

远处传来一声微弱的喊叫,那可能是妻子在呼唤他,但很快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他骑着马转过身来,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希望如果他快点走,就能回到妻子的身边。

但是他的马拒绝被驱赶,而是呆呆的站在桥面上,他尖叫着痛苦地仰着头对着天空喊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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