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是厌恶的蹙起了眉头。

因为这个人不仅站了起来,更是向她疾袭而至。

苏赫这一刀,声势浩大。

激起身周积雪冲天而起,平地突兀的涌起一道雪墙,夹杂着数不尽的尘埃灰烬,似一条庞然冰龙自远处而来。

这一刀斩空。

苏赫茫然四顾。

只依稀见得院落中几道白色的残影四下掠过,待她复又现出身形之际,依旧是片尘未染,身上竟然连一个雪花落叶也无。

她已然是彻底被激怒了。

“你故意的!你刻意的这么做,就是在找死。方才想让你知难而退……”她低叹一声,“看来今天这把剑,又要变得很脏了呢。”

素手向身侧缓缓下压,雪上千叶顿时浮空而起。

片片凌空,叶叶纤动。

抖落浮雪,显尽金黄。

白袜前探,她便不染尘埃踏叶而来。

这一回,她走的似乎并没有那么快,然而她每前行一步,身子便像似轻了一分。

至苏赫近前,她已近轻如风。

然而那一剑使来,却重如山。

苏赫没有躲。

他也躲不了。

在这份难言的威能境的势压之下,他再也压抑不住胸腹间不断涌上来的激荡……

于是一口血箭,便如夜空中的焰火一般喷了出去。

她惊诧之下,却丝毫未料到他会如此这般做!

血,乃是世间秽物。

黛眉轻蹙,她愤而欲躲,她不欲让滴血沾身。

然而就在她身形迟滞的这一刹那,紧随漫天血沫而至的便是劈山。

破山河!

重如山的剑,破。

那一缕风,亦破。

……

她被苏赫揽在怀里。

苏赫没有让她跌落在雪地上。

原本那件白净的衣衫上,却已沾染上了数不清的血迹。

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苏赫替她拨下满是血迹的衣衫,只余一身洁净的中衣。

“臭……臭男人……”弥留之际,她见他这么做,断续无力的轻骂一声。

她已无力抗拒,无力躲。

地上的落叶,苏赫聚拢起一堆,将她轻轻放置其上。

仔细的替她擦去脸庞上的血迹。

又用袍袖摸净了她的剑,摆放在她身边。

“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苏赫轻声道。

始终仰望天际的双眼,费力的转动着,她看着苏赫。

“谢谢。男人……都很脏……所以,你……要让自己……尽量……活得干净些。”

她长出了一口气,似吐尽了这一生的浊气。

她很美。

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夜里,她着一身洁白中衣,躺在金黄的落叶间,像是不过在困倦小憩。

那一双白袜依旧。

白得扎眼,白得无垢。

……

平湖旁侧,暖阁内,众人皆在。

却无人出阁。

他们皆神色各异的望着雪地上,一步一个血印,直至采薇亭前,那个浑身浴血,像是方自战阵中厮杀突围而出的苏赫……

萧曜端起在手里的酒盏,已在身前僵了很久。

郝云天无声的怒目远视着湖畔的苏赫。

钱四海痰漱一声,望向身旁的薛丁山,“薛将军……”

“四海兄有何吩咐,请讲。”

肥嘟嘟的脸庞上,一双豆丁大的眼睛眨了眨,钱四海的视线缓缓落在了薛丁山腰袢的佩刀之上。

他咧起嘴角,冲薛丁山笑了笑。

“哦……”薛丁山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随即将佩刀解下,奉至钱四海面前的桌案上,“请。”

钱四海不由得一怔。

他连连摆手道,“薛将军说笑了。薛将军,请。”

“四海兄的意思……或者殿下的意思是,要末将去取了苏赫苏大人的首级,然后拿回来摆在这席间,聊助酒兴?”

“哈哈!薛将军果然明白人。只不过,这未免太直白了些。”钱四海干笑两声。

便就在这几人的注视之下,薛丁山一把抓起案前的佩刀,站起身来,“殿下,某将告辞。”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郝云天当即扶案而起,“薛丁山!你这是何意?!”

薛丁山朗声道,“末将不过一介武夫。虽是粗鄙武人,亦有做武人的底线。苏大人已然力克两位威能境高手,此时怕是三岁孩童过去也能将他撞倒在地,已与手无寸铁无异……对不住,请恕薛某实在做不到。”

“他手里有刀!”钱四海提醒道。

“四海兄也可以有。”薛丁山笑了笑。

“你收了银子的!”郝云天低声怒道。

“云天兄显然是使惯了银子的。”薛丁山自怀中掏出早就备好银票,搁在席面上,“有些时候,银子并不好使。况且薛某身为军中将佐,并不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杀手,你们一开始就搞错了。”

“你……你……”郝云天激气的起身指着薛丁山,“你是萧仲康的人?!你莫要忘了,你叔父薛世祥尚在枢部供职……”

“末将若要依仗叔父枢部右侍郎之位,何至于现如今仍在神武左军做一名偏将?!”不屑的看他一眼,薛丁山却冲着萧曜拱了拱手,“如若非要说薛某是谁的人……殿下,末将是圣上的人。”

言罢,也再不看此间,薛丁山昂身而去。

“吗的!”郝云天一跺脚,冲着阁外侍奉着的王府管事使了眼色,“还傻愣着!叫侍卫来!”

“慢。”萧曜起了身。

他一展袍袖,独自步出了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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