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大年夜留宿在她这里。
可她已近四十……
她也从来也不会曲意逢迎,便僻侧媚。
所以当萧鸿辰在她宫中与她守岁,同她回忆起起那许多年前的过往之事,她便诚惶诚恐。
萧鸿辰似无意的问起一句,“当年素伦与你交好,朕是知道的。朕那是还是太子,许多事即便清楚却也是无可奈何……只是苦了你们。”
“皇上,也都没什么的……这么些年都过来了。皇上不提,好些事其实早就淡忘了呢。”
“你可曾还记得,素伦除了你,还与谁人比较亲近?”看着她,萧鸿辰却也不瞒她,“确是年纪大了,这些时日朕晚间时常会梦到过往种种……”
她便低下了头,其实也唯有她知道当年素伦过的有多苦。
她与素伦均算是在王府里孤身一人,她相貌清秀,在王府中却只算得中等之姿,当年萧鸿辰也不怎么正眼瞧她的,是以严宝珍也就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素伦则不同……
宁晚晴的目光垂在灯影下的暗处。
她诚恐,诚恐的恰到好处。
她诚惶,诚惶的不温不火。
她自小就是姊妹中最伶俐的,她的聪明从不表在脸上。
她知道他为什么会来。
为什么会此时来。
她也知道朝中都发生了些什么。
有些事,她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她终于算是等到了。
她不由得心中轻叹,素伦毕竟是故去了,可是她还活着,为了子峻,她便不能仅是活着……
“当年素伦姐身边的那些人……其实都是不堪用的……”
她的这一句,却就叫萧鸿辰心中雁鸣一悲。
身边服侍的人,皆都是不堪用的……可以想象,素伦当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可能只有小玉,是真心实意的待她好。”
“小玉?”萧鸿辰疑惑的问道,他根本听都未听说过有这么个人,“叫什么?”
宁晚晴摇了摇头,“不知道的,也没问过,应该不过是素伦姐身边最次等的婢女吧……只是听她提起过。”
萧鸿辰便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对了,皇上这一提,也就想起来,素伦姐在这京城中也有位相熟的家乡人的。”
“有么?”萧鸿辰这倒是奇了,“家乡……北狄人?”
“嗯,素伦姐同我说过的。”
萧鸿辰猛的站起身来,却又自觉失态,坐回到她的身侧,“你怕是听错了。京城里北狄人是有的,可素伦从来府门都未出去过,又哪里见过什么相熟的家乡人。”
“好像那个人私下里托人求素伦姐办过什么事儿?妾身也不清楚的……”她想了想,“是做什么生意买卖,皮货还是酒水什么的。”
红烛爆出一个星点灯花。
萧鸿辰似是被这烛光迷了眼。
他久久的不再言语。
……
话,无非就似年夜闲聊般的说了这么几句。
待萧鸿辰于卯时离开之时,天际尚未明,她在门外目送着那顶金黄色的华盖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她依旧是同往常一样,微微低着头,踏进了钟粹宫的门槛。
她从不左右张望,也不会昂首而行,她始终只盯着自己膝前的脚面。
除了接圣驾,平素里钟粹宫的宫门总是掩着的。这新年的头一天,也依旧如此。
她回望一眼院外的天际,晨光微明。
似是一个好天景。
那么傍晚也会有一个晴朗的天色呢。
她便淡然一笑,她的名字便是晚晴。
“掩上吧。”她低声吩咐道。
揭开吧。
她心中低语。
也是时候将这一切都揭开了。
小玉叫什么名字,他很方便就查的到的。
他也不难记起,当年素伦求他将拓石居的穆瑞自大牢里提出来的那件事。
他如果不想做这个皇帝,那最好是严宝珍的儿子也不要做。
至于她,和五儿,只要好好活着就行。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的。
慧智如她,始终坚信这世间便再没有比时光更锋利的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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