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君的脸上第一次变了神情,反复有一阵深深的黯然失神从心头掠过,沉默了半响后才低声回答:“我当然在乎!若是可能,我宁愿每日里多买些酒回来,若是钱不够便去北境杀些妖兽积攒功德换点钱,总不能真等他卖画赚钱白衣沽酒。可是我们不会成为陌路,我也不愿意我们陌路相向,可是谁又知道将来他不是对的,我一直相信他是对的。所以我一直还停留在当初初见的那一位少年侠气风华绝代名门之后印象里。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辽东君没想到得到的是这个答案,夜色之中坐在桌边的敦煌君内心坚韧。
辽东君微微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劝不住你,明日一早,你去见叔父吧!”
敦煌君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一下:“我并不是不愿意拜见叔父,只是明日多半要是去了,又要惹的他老人家生气。”
辽东君被这么直接的回答弄得有些蒙了,只好摇头说道:“今夜是叔父私下让我前来唤你明日去见他,所为的乃是正事,你放心好了。”
敦煌君在那倒过酒的茶盏里倒了一杯茶拿在手中,迟疑的说:“十万大山之事已了,那血神已经彻底陨落,南疆也恢复了安宁,还有什么事?”
辽东君犹疑了一瞬,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是刚刚走的这位已经正式下了拜帖给三教,不日即将亲上稷下学宫,普明塔院还有龙虎山效仿当年衣擎天论道三教,其实论道只是说辞,问罪三教是真。如今执掌儒释道三教的正是稷下学宫,普明塔院和龙虎山。即使想避战都不行,因为这一位拜帖之中要在稷下学宫论君子六艺,普明塔院与往向诸佛围炉夜话,龙虎山却是白道然持着大天师的亲笔手书远赴光明顶认负了。”
敦煌君见到兄长后早已经换过了正襟危坐,此刻身子一震,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什么?这一次竟然会闹得如此之大。那我立刻去见叔父?”
辽东君微微摇头:“不用了这么急,叔父知道你十万大山之时就受伤未愈,前几日又力压燕先生,而你从桃花坞匆匆回来,想必也没好好调息,所以今夜留给你调息经脉吧!”
顿了一顿只好又说:“其实,你若有事可是与我直说,毕竟我们是兄弟,还能有什么信不过的,总比一个人闷在心里强。”
“其实你不说,我也大约知道,但是你知道的有些事或可商,有些事莫说是我,便是整个慕容世家也担待不起。虽然我能做的有限,但是你也不必瞒我!”
敦煌君微微点头:“兄长,我知道分寸。”
辽东君看这神情,便知道看这虽然答应了知晓分寸,但是以敦煌君的性子多半是不会说的,当下只好摇摇头,转身走了。
敦煌君目送辽东君离开后,起身站在门扉,随后抱着手靠着,正襟危坐毕竟对受伤的人来说是不那么舒服的,此刻又不想回到床上打坐调息,只好依靠门廊望月,不知道想的些什么。
水月小筑的禁制像是隔开了一片天地,也把那些纷乱的人际恩怨一并关在了门外。
正在这时徒然出现一个声音:“你的这伤竟然如此繁复,近期是累积了数次的伤病,竟然没有一次是完整修养好了的。”
随即一只手出现在敦煌君背后的要穴上,瞬间一股内力分成数百道各自冲着不同的穴位而去,开始探查敦煌君的身体状况。
“你没有走?”敦煌君原本愣了一下,便是那一手抚上背后大穴也未来得及躲开,要是出手偷袭一定是一击而中。
片刻后,敦煌君回头的时候,就见得原本以为走了的人右手提着一坛酒,左手却是刚刚收回去。
“你没有走?”敦煌君又问了一遍。
“你盲的嘛!还是说你觉得我该当着慕容世家家主你哥的面偷酒。”轩辕长歌随即抱着酒坛喝了一口,如此大口喝酒才算痛快。
“你这酒量越发见涨,酒窖里的酒省着点喝!”敦煌君看到这酒坛就知道是从哪里摸出来的,只怕刚刚这位是下了一次地下的那个酒窖。
“这一坛算诊金吧!你不亏的!”
轩辕长歌说笑间又饮了一口,随即白衣大袖内一条白绫飞出,便是敦煌君如此修为措手不及之下也被绑了个严严实实,扎粽子一般。
若是敦煌君多动一下一定是要摔倒的。
“喝了你的酒,不告而取是为窃,可是酒鬼的事情那就不叫偷了。这叫替你尝尝?”
随即话音一落却是一掌打在敦煌君身上,随即慕容世家那君子儒生一般的衣袍瞬间化作了数块,只是不知为何那白绫“缚龙索”却是完好如初。
狡黠一笑:“没办法,这次下针需要扒光你的衣服,可是你家规矩有点多,不然我这酒债不好还了。”
敦煌君极其无语:“你早说,我可以自己脱的。”
再挥手,敦煌君已经进了那一间充作卧室的雅间里一个浴桶之中。
只不过敦煌君要开始挣扎,却是那缚龙索越挣扎越紧。
轩辕长歌心念一动那缚龙索松了一下,倒是这一下把敦煌君吓得不轻,慌忙蹲下了。
“既如此害羞,那不用绑了。”
随即话音一落后,便是一直乾坤袋之中飞出各种药材,像是装备了一个药房一般。
敦煌君也是一时无语,竟然随身带了这么多药,看来这一次是当真论道三教的打算了。
“有什么话你留着完事后再说,这会儿我喝酒了不能平时一般分心二用,所以你最好别说话,万一给你的伤弄的更严重了你不要怪我。”轩辕长歌说的时候又饮了一大口,随即就把这酒坛摆在了充作茶桌的矮几上。
敦煌君知道这是在堵自己要问三教之事,一时间不好再说。
因为依照对这位的了解,若是继续说下去,可能自己家的禁言术他是不会的,但是魔宗那落黄泉的秘技禁咒或者是文诣经纬阵法都是可以有同样的功效的,定住巨大的妖兽不能动弹定住人自然也不再话下,若是这位真不想聊的自己硬要继续聊下去,保不齐会中其中一个。
那个像是一个药房一般的乾坤袋取出了十数味药材,都是制好了的中成药。
随即就见得这位轩辕长歌竟然取出一只漆黑的罐子,从中用一根竹签挑出了两只冰蚕一般的蛊虫,正是相思蛊的蛊虫,随即以那十数味药材放在一个海碗大小的丹鼎之中激发,却是两只蛊虫片刻后被催熟,竟然当场吐丝成茧,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又破茧成蝶。
此刻敦煌君早已经自己打开了那个浴桶入水口,有从地热温泉那边引过来的活水。说起来当年这个浴桶和这活水温泉。还是因为现在这位叫轩辕长歌的魔道教主当初的执剑上卿建的,为了压制当初那三阴绝脉的寒症。
“你不要盯着我看了!这个不是乾坤袋,而是天兵武库,我刚用的也只是其中的药库的药材。”此刻催化而出的两只灵蝶翩翩飞来,落在了敦煌君肩头,此刻竟然两只灵蝶翩翩起舞,片刻后竟然从彩花的翅膀上开始掉落灵气药粉到那浴桶之中。一时间倒是药浴香气四溢,过了一刻之后却是整个水月小筑异香扑鼻。
然而始作俑者却是随意的坐在敦煌君充作琴台的书桌上看着自己沐浴,然后笑着说了一句:“其实你们慕容世家不愧是王孙贵族出身,当过一方部族君主的。你们家老祖宗真会挑地方,江南湿热,便是这一口地热温泉便十分宝贵了。必定当初是为了什么风花雪月鸳鸯浴才买下参合山庄这几个山头的,而请阵法大家缩略到如此程度也很了不起,有缩小修真福地洞天的雏形了,就是欠缺顶级的空间法宝来承载。比如那十里桃花坞就是被压缩在一柄桃花折扇上的,可是如今我也没有第二柄送你了。你若找到合适的法器我倒是可是帮你把慕容世家以阵法缩到那法器之上。桃花坞被弄成如今这样我也没想到,卿万卷竟然会花大力气把那对弈峰搬进去。”说完忍不住的摇头,像是极为无语。
轩辕长歌品评的十分到位,算是中肯的评价。
敦煌君嗤笑一声:“还风花雪月鸳鸯浴,我们家立家先祖是为和尚,而我们那位血脉先祖是他收养的弃婴教导成才。”
听到这话从敦煌君嘴里说出来,轩辕长歌觉得分外好笑酒都差点喷出去了,忍不住问道:“不是说他亡妻已逝后边青灯古佛了嘛!”
敦煌君只好解释道:“那是第二位家主,也就是当年的弃婴,因为那位主母过世,家中也一切步入正轨,那位老祖宗便后半生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了,而立下慕容氏根基的那位慕容和尚才是始祖一代,我们乔迁江南后祠堂里最上面有一方空白以卍字标注的牌位祭奠的便是那位始祖。”
“哦哦哦,原来如此,今天算是弄明白了,当初我还以为是你家崇佛到这种地步了,原来还真是累世的释教子弟啊!”一边喝酒一般打趣。
“桃花庵那个石窟也不错,就是摆件布置有些粗糙,我已经让随遇带了家具过去,估计等你再回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慢慢换好了。”敦煌君像是又说不完的话。
终究是轩辕长歌忍无可忍:“你还不开始打坐,等什么?”
这个江南的雨夜,塞北正是一片冰寒。
西域胭脂城魔教弟子大批集结,开始在此开起各种隐秘禁制,原本一些废弃的岗哨也开始在有条不紊的指挥下恢复。
胭脂城正在一个巨大的绿洲盆地之中,带着不少典籍秘宝的魔道弟子不论是那一脉的都在划分好的地域行事,而那胭脂城俨然成了一个临时备用的总坛,此刻最具实力的四大派阀之一鬼王一脉在鬼圣圣无心的带领下已在此集结。
此刻原本废弃的番邦小国皇宫紫薇宫也被开启,俨然成了议事堂。
圣座阴天子、鬼圣圣无心、弦主师琼丹、代替圣女而来的花绯谦济济一堂。
极远的黄沙之地还有大大小小的包裹,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大队人马,像是蚂蚁搬家一般。
鬼圣圣无心苍白的脸负手而立,站在属于自己的那方青玉矮榻上微微认真的说了一句:“阴天子,你切认真回答老夫,是教主让把总坛搬迁道此处的,而不是你假传命令?”
圣座阴天子坐在自己那张紫色御座上:“师叔,你看我像是敢乱命的人吗?”
这话一出,鬼圣圣无心思量片刻,自己都气笑了:“看样子你是不敢的!教主失心疯了把,好好地神祇明堂不待,要挪到这里。”
“鬼圣还请慎言,我已经亲眼见过教主了。”花绯谦怕鬼圣说错话,急忙的打断。
此刻依旧是在一方巨大的至尊神座后面有那娲皇至尊的雕像,还有那人身牛尾虎首牛角的兵主姜蚩尤也就是土伯的雕像。
这四大派阀掌座坐的玉座矮榻皆比那至尊神座矮了一阶,那神座之上有一个巨大的天窗,白日里会有太曦落下,夜间会有月华照耀。
四大掌座的玉座都是小了好几个标准的,其下在一圈却是三十多张木质椅子,不过尽数空置着,那是各堂长老的位置。
在下面却是数百各有徽记的打坐蒲团,那是魔道各个支脉的首领的位置。
这一间总坛议事之地的匾额还空置着的。
就连两边的楹联都还挂上,看样子的确是大搬家,很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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