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招贤纳士方面,浪荡山比迷茫山开明得多。想当初,屁也不是、毫无威胁的我,去个狗日的迷茫山都得蒙着双眼,山门切口粗鄙下流,进寨坐牢锐气全消,吃一月屎,遭三旬骂,历经考验,放出来却只是派到厨房打杂,简直蠢到家了!看如今,武功盖世的我上浪荡山,却可以睁眼翘眉,大剌剌进门,有同仁引荐,无半句切口,请入主厅,客于上座,敬以好茶,不受审来不受罪。

浪荡山号称有八十八张椅子,好汉云集之下,还让我后来居上、排行靠前,真令人有种莫名的归属感,不得不夸当家的贾大哥有德行!

关赵二人混得不赖,一来靠着他俩的脸面,二来仗着我的武艺,虽然没能直接引到贾大哥那里,却能将我我引荐给有分量的人。而那有分量的人不是别个,竟然是自家兄弟二哥文有义。真是意外之喜!我跟几位哥哥的关系中,论交往,文老五跟我最近,但论脾性,文老二才最跟我对味。

……

晌午,关赵二人捧着青林寨的双斧,踏着狗屎运的节奏,去“昭义”厅复命,禀报侠客文有智来投奔。过了不一阵,赵半山跟着一个微微发福的男子走了出来,请我进主厅详述。我一看那人眉目像极了文老二,但又与我记忆中二哥离家时之相貌差别很大。我虽然暗自揣度,肯定了八分,但看着眼前这笑容可掬、像个当铺老板的男人,却不敢冒认。自报家门后,抱拳请教他尊姓大名。那男人笑道:“文少侠,久仰!在下温无情,温水的温,冷酷无情的无情,这几日贾子游大哥闭关悟道,不见外客,由我接待文少侠,有怠慢之处,请多包涵!方才我已经派人将文少侠收服青林寨的义举通秉贾大哥,他说好好安顿文少侠,不得怠慢,待出关,定亲自接见,给少侠个好座位!文少侠远道而来,饮食起居上有任何需要,温某必定尽力办理,其他重要事项,等贾大哥出关后,再做详谈。”

当时听罢,以为认错人了,顿时有些沮丧。不料自称温无情的谢顶汉子说完,搓搓右耳垂,舔舔嘴唇,神秘一笑。我心下立刻明,是他错不了!搓耳垂舔嘴唇的动作是文老二跟我之间专用的,当年在安城,极为忤逆的文老二经常闯祸,一旦罚站就是大半天。他平时喜欢带我玩,我对他比较亲近,见他受罚,常偷点水果糕点给他。有时候我会说漏嘴,文老二便发明了搓耳垂舔嘴唇的把戏,含义很简单:“这是秘密,绝不说出去。”每次我拿了吃的给他,他就给我做这个动作,我便坚决不说。我那时虽年幼,但对于暗自违抗老爹的事情觉得很刺激,记忆颇深。

文老儿不肯直接相认,又用的是化名,定是为了隐瞒身份。因此我陪着演戏,装作初次见面,互相客套。吃饭的时候,我俩嘴里说的都是彼此恭维的话,但其实句句都是兄弟情谊。他装作喝多,搂着我肩膀暗暗一捏,在浪笑声中,举着三根手指:“要不是贾大哥管着,我要给文兄弟找几个小美人,不玩到三更不算接风!”一个干瘦精干的老头笑道:“温先生平日张口闭口说家法,行事公正,铁面无情,怎地喝了些酒,反倒不说了?怕是自己想找小美人吧!”众人大笑。我却知道其中深意。文老儿曾给我讲过西游记里孙猴子拜师的故事,我心下明白,他是在说三更见面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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