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失礼。”秦三不咸不淡地行了一礼。
“子嗣是福分,上天若不肯给我这福分,便是后宅数十人,该没有还是没有。”穿戴好衣裳,张子敬往前走了几步,想到什么似的,停下,道,“你且好好想着长公主的事,这事办好了,那些女人们便不敢再跟你嚼舌根。”
秦三顺从道:“明白了。”
待张子敬大步往前厅去了以后,秦三的陪嫁丫鬟走了过来,男主人不在了,丫鬟便觉着轻松自在了许多,道:“夫人,将军这是心疼你。”
听着丫鬟的话,秦三无奈地笑了,道:“他是放不下心里的那个人。”
说出来的话有些泛酸,可是秦三却一点都没觉着不舒服。该是用饭的时候了,她在丫鬟的搀扶之下往前厅走去,路过花园,看见了新搬进来的假山,她突然想起,未嫁的时候,她还爱慕过那位“谢表叔”。不过那也只是单纯的好感罢了,在那之后,秦三曾真真切切地爱上了一位温润的书生,秦国公为了利益,强行把她塞进了将军府,那书生便被秦国公派人打死了。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发自内心地笑过。
秦三想,自己的丈夫,也许也是一样的吧。
......
青州临海,往东直去,便能见到东海的一端,只是这一处离蓬莱所处的海域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不过这也不影响青州人对蓬莱的追崇、对神仙道学的疯狂执迷。城中有不少供奉神仙的地方,似乎各路仙家都汇聚在此,人们各信各的,互不打扰,倒也成了一处奇景。
城中有许多背着刀剑的江湖人,更有很多穿着仙门服制的游侠,施露在前面驾着马车,看得一清二楚,那服制仿得也太过粗糙,略认得些仙门子弟的,便会一眼看穿。尔玉坐在车里,却暗自盘算着,此处对道学、神明追捧至此,想来也会有不少通晓世事的高人,如此一来,询到白眉狐狸的可能便会大很多。
马车停在一处中规中矩的客栈前,跑堂的眼尖,立马笑脸迎上来,帮着施露将马车牵到后面去。客栈的一层有不少人在吃饭,传菜的小二忙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二层是住客的,能见的走廊上人稍少了些,有几个江湖人打扮的汉子正靠在楼梯扶手旁闲聊。
将马车在后院停好,领了挂在马车上的序号木牌,二人便在一层的角落处找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方才落座,便有一位小二端着茶水笑脸迎来,走了这么久,施露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尔玉更是只进了些水,此刻也饿得头昏脑涨,便点了一盘牛肉、两碗汤水胡饼,还有一锅虾贝汤。
这里的食物都偏腥,尔玉有些吃不惯,进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施露把筷子放下,咕咚喝了一大口汤,胃里暖和了,疲劳也消除了许多,她看着尔玉颇为“艰难”的表情,笑道:“你知道么?这些在蓬莱弟子眼里,都算是珍馐佳肴了,她们平日里都是吃草的。”
听着施露说起蓬莱,尔玉来了兴趣,身子往前倾了些许,不想邻桌听见她们在谈什么:“这...从前我同谢昉去吃酒,他什么都只是浅尝辄止。若是真是如此,那不应当对外面的美食这样漠视啊....”
“嘁,”施露瞟了她一眼,鄙视道,“蓬莱的弟子都以谪仙自居,从小起居饮食都是有严格规范的,跟你们这些高门大户里的公子小姐也没两样。只是你们要学会的是忠君爱国,而他们却要学会通晓天地奥秘、兼济苍生。他们的眼中没有国的概念,只有天与地,还有在之间生活的人们。”
尔玉低头回味了半天,想着谢昉说过的话,在当年,谢昉的想法确实让尔玉极其吃惊的,君子和而不同,她虽然不能完全接受这样的理念,但也不排斥,心怀苍生,是大义。
“我的祖师奶奶,其实也就是我那位师尊的师父,琴中剑便是由她创建的....”
施露说起来她的祖师奶奶,脸上藏不住的自豪。昔年祖师奶奶还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少女,与云游在外的跛道人有了一面之缘,那时候跛道人还是一副中年人的打扮,少女气盛,非要打赢这位话少又自傲的中年男人,一路跟着他跑到了蓬莱。少女情愫总是在莫名其妙中暗生,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是少女还是不死心,她日复一日地勤学苦练,甚至一手创建了一门武学,只为登上蓬莱岛,再与他过两手。
后来少女在江湖上一战成名,多少仙门子弟为了能和她说上一句话,互殴至头破血流,什么体面也不要了。可是少女心中只有那个人。
熬啊熬,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少女也老了,她收了徒弟,徒弟又捡回来个徒孙,眼瞧着师门愈发昌盛,可是她的心里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是唯一一位能登得上蓬莱岛的外门之人。
也正因此,她认识了常蹭住在蓬莱的玄胡索,这三人便发展成了极其奇妙的江湖挚友关系。
施露得祖师奶奶真传,在五岁以前都是跟着她的,有幸同她去过一次蓬莱,那也是施露这一辈子唯一的一次,见过他们三人一抚琴、一舞剑,还有一个背着满筐的花草在一旁悠然喝茶,嬉笑怒骂,竟如仙友。
祖师奶奶离世以后,只有玄胡索一人前来祭奠,可是很久之后施露才听说,那一天,蓬莱整个岛上都挂了白绸。
尔玉听了下来,便也解开了心中的疑惑——为何玄胡索和跛道人仿佛早就认识施露一般?为何施露这样了解蓬莱的事?
“轰轰烈烈地爱了一辈子,也是难得。”尔玉叹息,又低声说道,“只是个中酸甜,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施露的筷子难以察觉地顿了顿。
是啊,个中滋味,便只有自己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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