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在演武场的大太阳底下,看到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德雅,对着冷脸的凌卫,眼里噙着泪,委屈地抽着鼻子,却一句不敢反驳反正凌也不和她多话,话说多了,就只有马步加一个时辰……
但是委屈归委屈,李德雅却从来没有缺席迟到,刮风下雨都会准时出现在演武场。
并且,她无可救药地喜欢上箭术因为她始终起步太晚,体能不可能追上男孩。箭术成了她唯一可能超越她兄弟们的事。
于是凌又开始没有安生日子了李德雅整天缠着他让他指导箭术。
“凌卫,”李德雅举着弓箭,眼神中的坚毅和凛冽穿透了靶场的晨雾,“如果我十箭全在内环,你就带我出宫去打猎怎么样?我知道你来去自如,宫里的守卫对你来说根本形同虚设!”
十四岁的李德雅,已经初见成长的模样,身形快速窜高,红色的襦裙换成了红色的利落劲装,皮肤不像一般贵族女子细嫩,高高束起的长发,也不盘髻,像个男子般,有着一股非同凡响的气势。
但,这些对凌毫无区别。
“你爱射便射,我不会带你出去。”凌靠在靶场的柱子上,冷冷地回绝了。箭术他早就没什么好教她了。李德雅总缠着他陪练,不过是想用各种说辞磨出个实战的机会靶场这几个草靶子,早就被她射穿无数次了。
李德雅早已习惯好像根本没有任何事能打动凌卫。哪怕自己成长速度惊人,他这个做师傅的也从来没露出过一丝一毫的成就感。
这几年,她想尽办法也没能研究出凌卫到底是什么生物。除了无欲无求的冰冷个性和来去无影的身法,一切都跟普通人无异。李德雅在心里姑且把他归类为某种地仙,能镇宅祈福的那种类似灶王爷……区别是他可能管武学方面的事。
“凌卫,”改天,李德雅又想出了新的说辞,“我大年初二生辰,你能逮两只鹰给我当生辰礼,拿来练手吗?”
宫里豢养的猎鹰她没法拿来练手,所以想让凌给她逮野生的鹰。而且她问都没问过,就理所当然地觉得凌能逮到鹰……虽然确实可以。
“正月我要回本家述职。”凌再次回绝。
“本家?你有家?”李德雅放下弓,惊讶地看着凌,脑子里第一反应是灶王爷要回天庭。
姬家五年召唤一次家养的影魈们回去述职,所以凌正月确实没空陪她玩。
“你家里长辈没告诉过你,就别多问。”依然是毫无波澜地拒绝回答。
正月,很多人回了姬家祖宅,但是却一点也不见新年的热闹气氛或者说,热闹的气氛只是那些人类在这个像个墓穴一般封闭的大宅子里,每五年也只有这个时候能见到一点热烈的氛围。
凌换上他作为影魈存在的时候,总是穿着的一身黑衣可能是为了让自己从猎犬的身份里喘口气,所以特意选了一身白衣作为“凌卫”当差的衣服。但是一回到姬家,他就重新变成了那个“影子”。在姬家养的猎犬里,凌算是很强的,但并不是顶级实力,所以能不起眼就尽量不起眼,一向是他的作风。
昏暗的大厅里,凌在等着那些影师吃完团圆饭。周围傻站着的很多同僚按规矩,影魈不能在姬家祖宅里四处闲逛。虽然互相都认识几百年了,然而都不爱来往哪怕是在这种人类最喜欢凑在一起热闹的节日呢。
“过年好,真的不喝一杯吗?”掀开门帘主动走到他们中间来打招呼的,是那个被称呼为“业先生”的男人。他穿着一件碧青色的长衫,一副书生的样貌,总是温文和煦地笑着,伸手把酒壶递到他们跟前。
唯一一个伸手的是凌,略过酒杯直接接过酒壶,只是因为他还挺喜欢喝酒。凌象征性地和业先生碰了碰,端起酒壶一饮而尽。溅出来的酒泼在他鬓边的长发上,但是他没在意。
眼前这个好像只是个文弱书生的男人,一直让他很介意。无论他什么时候回本家,这个业先生始终都是那副而立之年的样貌在他呆在姬家的几百年里从无改变。所以他断定这个男人是影魈。然而他的气息和人类毫无差别,影魈对同类的气息很敏感这方面凌尤其敏锐,不可能有影魈瞒得过自己的嗅觉。
然而这个男人……他到底是什么人呢?本家从家主到猎犬,都尊称他业先生,他似乎只是一个谋士那样的身份,有时又像是监督者。然而他对谁都很亲切,好像从来没有半点恶意。
“在宫里还习惯吗?”他小抿了一口酒,竟然像是拉家常一样跟凌搭起话来。
“没什么习不习惯的。”凌依然很冷淡地回答。
业笑了起来:“虽说影魈性格大都不热情,但是你也太冷淡了,在宫里真的不会被为难吗?”
凌一挑眉毛那些毛头小子,以为自己是个没上过战场的年轻人,却不必向皇帝行礼下跪,不服气来为难自己的确实不少,可是那又怎样?打一顿不就好了。
那帮小子跑去跟皇帝告状,反而被罚抄了几百页书,从此再也不敢忤逆他。不是皇帝偏帮凌,而是他实在拿凌没办法。下狱?上刑?贬职?哪个都没用啊……只好教训自家小子别给自己找麻烦。
“无所谓。”
业轻声笑了笑,忽然长出一口气,望着天花板,低声说:“也差不多到时间了呢……”
“什么时间?”意识到这家伙意味深长的语气,凌下意识追问。
业回过头,对他和煦地微笑:“和平太久了,你应该会无聊吧?”
“所以你知道什么?”
业摇摇头,依然是那种波澜不惊,却让人觉得背后肯定有什么的笑容:“只是觉得按照人类不安分的性子,该是时候闹出点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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