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衣眨了眨眼,问道:“你很气愤?”

李星河耸肩:“气愤不过徒劳,只是我一直很好奇,凭这样的态度,为何这家客栈的生意还能如此兴隆?”

沈辞衣问:“那你可有解开这个好奇吗?”

“自然,我一向是个惯于刨根问底的人。”说这话时,李星河眉目蕴笑,淹在碎金一样的灯火里,温柔得不像话。

“经阁下这么一点拨,我也有些好奇了,还请解惑。”沈辞衣略略起手示意。

微徐的风蓦然变得更大了,夜风卷挟着墙角的梅香,盈满鼻息,连带着几朵梅花也飘飘然落进亭内。

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一开始你就在申州城外等我,所以我踏入申州的同时你也来了,我核实过,申州城内能够歇脚的客栈只有这悦来客栈一家,所以当时你我虽在那个岔口分道扬镳,但最后总会在这家客栈内聚首,这是必然的结果,可当日你却发难指责我跟踪你。”李星河再次离开位置,附身,拾起那几朵掉进亭内的落梅,搁在桌上,垂下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沈辞衣,“这其实是一种提示。”

沈辞衣不闪不避,抬起的视线直直地对上李星河的目光,坦然道:“这是你事后核实才得到的信息,我与你同样,都是第一次来到申州城,在不了解城内情况的前提下,认为你在跟踪我,这并不奇怪。”

李星河笑了:“你真得是第一次来申州城吗?”

沈辞衣一怔,而后眉心微蹙,万般惆怅一叹,露出一个半真半假的苦笑来:“我的经历,难道你会比我更清楚?”

“这几日我有很多时间,走过不少的路,从你我分道的那个岔口出发,我们所走的那两条路,到悦来客栈的距离相差不多,撇开不定因素,你大概只会比我早到客栈五分钟左右。”李星河垂着一双眼,眉目之间颇有点烟波浩渺的意味,居高临下的视野极好,沈辞衣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李星河皆一觑便知悉,“悦来客栈的招待方式,闻所未闻,第一次到来的人根本无从下手,可我到达之时,沈姑娘你在干什么?你的举动可不像一个初来者。”

闻言,沈辞衣果然变了神色,虽然她极力掩饰,却依旧逃不出李星河的视线。

沈辞衣紧绷着脊背,故作镇定:“仅凭这一点,你就断定我在跟踪你?”

李星河撩袍落座:“你曾说过,运气是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东西。”

沈辞衣:“你也说过,过多的巧合不是巧合。”

“可你我这几日的巧合未免过多了点。”

沈辞衣沉默了一下,深沉的眸中所流转的坚持,一丝一缕的被冲淡,最终缓缓归于沉寂,她仿佛不想再争辩了,轻声道:“就算我跟踪你好了,可我又透露了什么信息给你?”

“在下虽然武力不济,但观察力还是不错的,十丈以内任何声息都逃不出我的耳朵。”说话间,李星河突然抬手向沈辞衣伸去。

沈辞衣下意识向后一躲。

但李星河的动作更快,两指轻轻一捏,便从沈辞衣的发梢间拈出一片落梅。

“沈姑娘跟踪在下多日,方才又在墙外站了许久,可我却完全没有发现,拥有这种能力的人,这世上只有一个。”微顿了顿,李星河一字一字掷地有声道,“西域罗刹教的不动明王。”

话毕,始终从容淡定的李星河终于彻底敛去身上的随和,严峻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平日里的泰然自若:“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不动明王,明王不动无人能知,罗刹教八大法王之一的不动明王,所修习的龟息大法,是这江湖上最出色的闭气功法之一,唯有此法,方能瞒过我的耳目。”

辗转多时的夜风,肆无忌惮地撕扯着空气,连同李星河的话语,一路尖啸,猛得灌进沈辞衣的耳膜。

沉默,静默,缄默,却并非因为词穷。

半晌,沈辞衣长长叹了一声,随后再出口的声音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冷漠,她道:“从你的外表,你的神态,真的看不出来,你是我平生仅见,最猖狂的人。”

李星河微微一笑,不卑不亢:“你以前遇到的人,都太谦虚了。”

一顿,不给对方发言的时间,李星河再道:“到了如今地步,我想合作会是比试探更好的选择,毕竟沈姑娘你还需要我的帮忙,试探结束,我们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

“瑶城七子果然名不虚传。”

“若非如此,你们又怎会找上我?”李星河毫不谦虚地接下这个赞美,态度自然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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