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姨没有说话,只是用手一遍一遍抚着我的后背。
十三姨娘死了。
我想起那个黎明的事。
揪心的难过让我落下泪来,缩在春姨呜咽,“春姨,你去哪了……我喊你你都不答应……十三姨娘死了……”
“那不是梦……姨娘死了……”
“姨娘说她是西周细作……她分明是在骗我!”我抽抽噎噎的,说话上腔不搭下句,“她骗我……”
春姨哽咽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她……她没骗你。”
我缓缓从春姨怀中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又闭着眼对我点了点头。
十三姨娘是西周细作?
这怎么可能呢?
我无力地垂下头去,想起往日种种,我抬起头来,含泪说道:“我不认她是不是西周细作,我只认她是我姨娘。”
春姨第一次在我面前落下泪来,不住地说道:“你姨娘她……没白疼你一场。”
杨家军没有因着十三姨娘的事继续为难寻欢楼,知州大人草草将案子结了案。可寻欢楼并没有因此而恢复往日生机。十三姨娘的死使楼里的姨娘们都难过了很久,特别是春姨。
十三姨娘头七那天,春姨见我不再发烧,便带着我去了城外十三姨娘的墓地。
我们穿过荒凉的小路来到十三姨娘的坟前,我看着坟前的无字碑,没忍住又哽咽起来:“姨娘连块墓碑都不能有吗?”
春姨摇摇头,蹲下来清理着坟前的杂乱,说道:“你姨娘过去叫杜婉,如今叫媚儿。无论叫什么,她都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她大抵是不想再跟这两个名字有牵扯了。”
“没了碑,日后如何祭拜?姨娘会变成孤魂野鬼的。”
“都怪这丫头不提前留个话儿!”春姨恨恨地说道:“赶明儿让楼里的姑娘们都提前留个身后话,省得到时候让活人犯难!”
我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春姨,以我的名义来立碑吧,写十三姨娘之墓。”
“把‘十三’去掉吧,别再跟寻欢楼有牵扯了。”
“春姨,十三姨娘对寻欢楼是有情意的。”我说。
春姨叹气一声,点了点头。
我从附近寻来了墨石,正欲往姨娘墓碑上题字,忽然又停住。
我有些尴尬地看着春姨,说道:“春姨……我不识字啊……”
春姨:……
“春姨,不如你代我写?”
春姨使劲儿拧了一下我的耳朵,嚷道:“我写?她是我姨娘?我半截儿身子入土的人了还得认一个死人做姨娘?”
春姨说话总是这样让人讨厌!
“给!”春姨递给我一个铜板,“去城门字摊上让人写去!回来依葫芦画瓢画碑上!”
十三姨娘的碑总算写上了字,我对着歪歪扭扭的“十三姨娘之墓”端端正正磕了个头。
姨娘,一路走好。
我多日不曾见过杨小将军了,眼下在城门外,我朝杨家军驻扎的方向看去。
城门外广阔却空荡,一条长长的路指向遥远的草原。我眺望着,却看不到一丝杨家军的痕迹。
春姨在一旁冷哼道:“把眼看穿了也别指望着那边走出一个杨炤。”
“春姨,别瞎说。”我掩饰性轻咳一声,“我是在看草原,我还从未出过青州城呢!草原这么近,我也没去看过。”
“你这是怪老娘我怠慢了你?”春姨讲话阴阳怪气的,“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春姨,你讲话……”我抬头看到杨炤和杨墨正一人牵着一匹马朝我走来。
春姨也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她眼睛一眯,便摇摇晃晃朝杨炤和杨墨走去。
“好巧啊,杨小将军。”春姨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个手绢,拿在指尖,轻轻一扬。我下意识回过头看了看,是城门口没错,不是寻欢楼门前。
“春姨。”杨炤简单打了招呼,越过春姨看向我。
“杨小将军,杨校尉。”我说。
杨炤又看向春姨,将一个荷包塞到她怀里,说道:“春姨,今日若阿晴有时间,在下想请她去草原一游。”
春姨掂了掂荷包,满意地笑了,“我们家阿晴性子急,若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小将军,也请您多担待。”
杨炤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春姨回头对我轻眨了下眼,便扭着腰进城了。
我走到杨炤面前,轻咬着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阿晴姑娘。”杨墨在一旁突然对我拱手道:“之前牢狱一事多有得罪,小炤嘱托过我,要知州办事时对你多加照顾。我没有对底下人交代好,后来事情一多,竟忘了姑娘还在牢狱一事,害得姑娘吃了许多苦。”
说着,杨墨又将他的马的缰绳递到我手中,“今日我将马借予你,以便与小炤同游草原,算是赔罪。还望姑娘海涵。”
面前的马吁吁叫了起来,我看了看手中的缰绳,又看了看杨墨,有些为难地说道:“杨校尉,我不会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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