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伊美摇头:“珩,你到底是听谁胡说的,是姐姐么?也许我以前有在姐姐面前说过果果不见这种话,但昨天真的没有说过啊!”
“一个神智不清的女疯子说的话有什么可信度?”穆夫人不耐烦地责备道:“别每次被女疯子搅了好事就找借口推托,要我说你就应该早点将那个疯子赶出去!”
穆思珩被穆夫人堵得哑言,他是相信伊钿的话的,可碍于没有证据他一时间也不能拿伊美怎么办。
他咬牙点了点头:“,这次伊钿没事就罢了,如果再有下次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
他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伊美,直将伊美看得心底发凉。
穆思珩转身准备上楼,穆夫人叫住他:“等等!”
“妈,如果你想说结婚的事,那就勉开尊口了。”穆思珩转过身去,迎视着她一本正经道:“等我查清楚事情真相再提结婚不迟。”
“什么意思?如果小美真跟伊钿说过这种话,你就不打算结婚了是吧?”
“没错。”穆思珩睨了伊美一眼:“我可以跟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但绝对不会跟一个心思恶毒的女人结婚,所以,你最好真的没有做过。”
伊美端坐在沙发上,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但仍然言语坚定:“我说过我没有,我也不怕你调查。”
“那就好。”穆思珩寒眸一收,转身大步往楼上走去。
尽管伊美说得一脸坚定,可他仍然不相信昨晚只是个意外,毕竟那么大的雨那么冷的天,如果不是为了找果果,伊钿即便是再不清醒也不会盲目跑出去的。况且就算要跑她也会直接从大门跑,不会跑去偏门,她也根本不知道宅子还有个偏门。
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拢了拢身上已经干掉的衣服。方才惊觉自己的身体发虚,既然也有着凉的痕迹。
他并未在意,吸了吸鼻子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抬眸时看到小恬心正站在二楼的旋梯口看着自己,那目光分明有着担忧。
“爸爸,你还好吗?”她关切地问。
“爸爸很好。”穆思珩浅笑着一把将小恬心从地上抱起,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身小棉袄。
他回来这么久,穆夫人只顾着责备他的失约,伊美只顾着虚情假意地对他撒谎,唯有恬心是真正关心他的。
“伊钿阿姨好吗?”小恬心问得很轻,生怕被楼下的伊美听见。
“她也很好。”穆思珩点头。
“那她还会回来吗?”
穆思珩微顿,片刻之后又是点头:“会的。”
伊钿找到了,穆思珩也终于可以放心睡一觉了。
其实他可以不睡的,他可以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只是伊钿的身边已经有了萧恪。她也并不想看到他。
在伊钿的心里,他仍然是那个会给她带去恐惧的人。
说起来也不能怪伊钿,自从把她带回穆宅以来他连微笑都几乎没有对她展露过。噢,他都差一点忘了把她抢回身边的初衷了。
穆思珩蓦地睁开双眼,眸光流转中一点一点地凝固出一丝冷意,他要报复的人明明是伊钿,怎就一不小心报复到自己身上了呢?
这是一个特别不好的征兆,若不及时扼杀,五年前的光景定会再度重演!
五年前他因为这个女人失了心又差点失了半条命,现在好不容易活过来了,他怎能再次将自己陷入进去?
穆思珩并没有睡好,迷迷糊糊中噩梦一个连着一个,五年前和五年后的光景像错乱的影带交插播映在脑海中。最终,他惊醒于那样一幕。
伊钿跪坐在地上,一手抱着检测不出穆家血统的儿子,一手抱着他的双腿,泪流满面、苦苦哀求。
她求他相信她,求他听她解释,求他别赶她走。
她说他是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她不想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放弃。
“骗子!”穆思珩蓦地从床上坐起,拳头狠狠地砸在被褥上。
“珩,你醒了。”伊美关切道,她坐在床前,手里拿着湿毛巾,床头桌上还摆放着一盆凉水。
“你发烧了,再躺会吧。”其实穆思珩烧得并不严重,只是在经过上午的事情后,伊美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碰巧穆思珩发了烧,她便理所当然地进来了。
她想着人心总归是肉做的,只要自己关心他,体贴他,他就一定会放下对她的成见。
穆思珩扭头扫了她一眼,一把将她伸上来要帮他擦脸的手掌推开,然后翻身下床。
“珩,你要出去吗?”伊美跟着他进了更衣室:“你要去医院看姐姐吗,刚刚我去医院看过姐姐了,她各方面都挺好的,萧少和果果正陪着。”
穆思珩拿衣服的手掌停了停,但并没有完全停下,而是迅速地换掉身上的睡服。
穆思珩原本是想去医院的,伊美成功地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说得没错,伊钿现在有萧恪和果果陪着,他去了也是自讨没趣。
夜幕渐渐在下降,他独自开着车子在路边晃悠着,晃着晃着就来到了老地方。
诺大平静的湖面。翠绿的芦苇,这里的风景一如即往的秀丽。对他来说,这个老地方太老了点,五年来甚至变了样,变得荒芜不少。
这里仍然属于穆宅片区,穆宅的人不管便不会再有人打理了。
当年因为伊钿喜欢鸽子,他便在这里养了一群鸽子,因为伊钿想钓鱼,他便在这里打造了一个舒适的钓鱼台,只要是伊钿喜欢的,他都乐意去弄。
后来伊钿走了,钓鱼台倒了,鸽子飞走了,他也不再来了。
穆思珩下车迈步行走在湖边,皮鞋压在芦苇杆上发出喳喳的声音。他来塌掉的钓鱼台上。晚风清凌,他仿佛看到了当年和伊钿依偎在一起一边喂鸽子一边等鱼儿上钩的情景。
不知坐了多久,一阵手机铃声划破安静的夜空。
“穆总,你打算怎么处理伊钿的事情。”安宁的声音透着为难。
穆思珩静默片刻,说:“容我想想。”
穆思珩想了一夜,再度踏入医院是在第二天早晨。
经过一场大雨的洗涤,外面已是阳光明媚,万物生辉,而病房内亦是一片和谐美好。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明明很美好的画面,穆思珩却隐隐眯起了狭长的双眼,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的刺目。
与穆思珩并肩而立的安宁看着此情此景,幽幽地吐出一句:“有时候想,这样的伊钿也没什么不好,简单快乐,无忧无虑。”
“快乐?”穆思珩睨着她:“之前是谁告诉我伊钿这些年来一直被关在屋子里,没有完善的治疗,没有正常人的生活?”
安宁无言,是她告诉他的!
“可是。”她还想再说什么,穆思珩已经抬手在门板上敲了两下,然后冲她说:“我就不进去了。”
听到敲门声,萧恪转过头来,看到是安宁后眉头本能地一皱,他是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位跟穆思珩有关的人靠近伊钿的。
安宁看了一眼床上和果果一起玩拼图却哈欠连连的伊钿,对萧恪道:“萧总,我想你是时候带果果回去了。”
一听要回去,果果立马摇头:“不,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陪妈妈。”
“果果乖,妈妈累了。”安宁笑笑地用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果果先跟爸爸回去,等妈妈养好了病也会回去的。”
“我不妈妈养病要好久好久。”果果不舍地哭了起来,转身拉住萧恪的手腕摇晃:“爸爸,为什么不可以让妈妈在家里养病?为什么啊?”
看着泪流满面的果果,萧恪心里满满的不是滋味,眼看着伊钿困得连眼皮都快睁不开了,他眨巴了一下酸涩的双眼,牵住果果的小手:“果果在这里陪着妈妈,爸爸一会就回来。”
他松开果果,转身大步往病房门口走去。
今天,他是一定要将伊钿从穆思珩身边带走的。
“妈妈。”果果改投入伊钿的怀抱,哭得肝肠寸断:“妈妈你赶紧好起来吧,果果不想跟你分开,果果会想你的啊。”
靠在床头上昏昏欲睡的伊钿抬手抱了抱他,脸上同样有着不舍,喃喃地吐出一句:“妈妈也想果果。”
穆思珩并不讶异萧恪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甚至提前选好了位置,就在走廊尽头的露台上等着他。
看着萧恪脸上的阴郁恼怒,穆思珩却只是清浅一笑,冲他挑眉:“萧总是想再打一架么?”
“如果打架有用,我不介意再打一架。”萧恪捏紧拳头。
“你所说的作用是带走伊钿么?如果是的话,那还是别白费力气了。”穆思珩双手环胸,一脸闲适地靠在露台护栏上。
“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把伊钿还给我?”萧恪耐着性子问。
“之前我以什么样的条件让你把伊钿还给我,现在你就可以试着以什么条件让我把伊钿还给你,当然,还不还的最终决定权在我。”穆思珩嗤笑一声:“卖女人的事情我还真没干过,也不一定干不出来。”
他的嘲讽,成功地让萧恪难堪至极。
只是,如果当初不是穆思珩卑鄙地给他挖了陷井,他又怎么会卑鄙地将伊钿交出去?
如果时光倒流他还会这么做么?他没有想过,也从来不敢去想。
他的声音低委了些,说:“再顽强的花朵也经不住暴风雨一遍又一遍的折磨,再这么下去伊钿会死的。不管她之前做过什么,爱过谁,却也不至于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穆先生,就不能看在你跟她曾经相爱一场的份上放她一马么?”
他说得很诚恳,穆思珩却听得格外刺耳,唇角嘲弄的弧度也越弯越深。
半晌,他才讥笑地吐出一句:“到底是谁不肯放她一马?萧总,趁此机会我也想问问你,你是真心爱伊钿的么?”
“当然!”萧恪答得坚定。
“如果是真心的,那么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一直不给她好好治病?反而把她当成一只金丝雀般囚禁在屋子里?伊钿从我身边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个人,为何嫁给你之后却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为什么?”
萧恪望着他,眼底有着无法辨识的情素在流淌。
穆思珩站直身子,往前一步睨着他冷笑:“因为伊钿还爱我,你害怕她病好后会想起过去,会离开你是么?”
“你错了。”萧恪摇头:“我不是怕她恢复记忆后会回到你身边,我只是担心她会想起那些不好的过往,会重新把自己陷入痛苦之中。”
“你这是在强行控制她的思想和行为。”
“我只要她好好的。”萧恪一脸严肃:“穆先生,在你出现之前伊钿她还是很好的,她几乎不会犯病,她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是你夺取了她的快乐,你的报复很成功也很绝情,你赢了。”
穆思珩突然觉得喉处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般,连喘气都变得有些费劲。
他想起最近这些日子里的伊钿,她痛苦,她无助,她一次又一次地趟入水深火热中。
萧恪说得没错,他的报复确实是很成功的。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不想就这么放开她,他想把她留在身边,爱也好,恨也罢,他只想每天都能看见她。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语气平淡道:“伊钿应该已经睡着了,我会派人马上把她接走,至于你萧总,我认为这个问题已经没有跟你谈论的必要,也不会再谈第二遍,再见!”
穆思珩说完,转身走出露台,往伊钿病房方向走去。
在穆思珩和萧恪谈论的当儿,安宁已经将果果安抚好了,果果也没再哭了。即便如此,在看到萧恪进来时。他的双目中还是充满着期翼,希望萧恪可以把伊钿一起带回家。
萧恪又怎会看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是眼下他也没办法了。
他暗吸口气,抬手冲果果招了招,果果只好依依不舍地松开伊钿的手掌,和萧恪一起离开病房。
虽然谁也找不到证据证明是自己将伊钿放出宅子的,可伊美的心里还是虚得很,特别是在看到萧恪的车子后,她几乎要掉头就跑。
好在她一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脸上没有惊慌,装出一副没有看到他的样子,脚步一拐往另一边的人行道走去。
在她拐弯的那一刻,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气车的轰鸣声,感觉到有车子要撞向自己的伊美尖叫一声,跳着脚往旁边躲去。
敏捷的车身却一个拐弯刹停在她跟前。成功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伊美被吓得花容失色,又惊又惧地冲驾驶室的方向吼了句:“萧恪你要干什么!”
车窗渐渐地降了下来,渐渐地展露出萧恪阴霾一片的俊脸,接触到他杀人的目光,再联想到他刚刚的行为,伊美心头如被什么东西卡了一下,怦怦跳动起来。
他想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你找我?”伊美故作镇定地问了句,顺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萧恪睨着她,半晌才幽幽地吐出一句:“刚刚那一幕感觉刺激么?”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萧恪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搭在车窗上,表情闲适中透着冷:“我只是想提醒伊小姐一句,如果下次再敢做出伤害伊钿的事情来,刚刚的场面会再上演一次,不过下一次车子刹不刹得住就不好说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对伊钿下手了?”伊美故意装傻,心下却是更慌了,萧恪果然是因为伊钿来的!
“除了你还会有谁?”
“伊钿她自己跑出穆宅关我什么事?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说是我干的?我没有!真的没有!”
“没错,谁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你做的,但谁的心里都明白就是你。伊小姐,穆思珩看在穆恬心的份上不敢对你怎么样,可我不同,我谁的面都不看。只要你敢对伊钿动手,我就敢让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你。”伊美正想反驳他,车窗已经缓缓关上,车子也在下一刻迅速驶离。
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伊美并不相信萧恪真敢开车撞自己,但萧恪刚刚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是足以震慑住她,看来以后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得更加小心才行!
穆宅是穆思珩当年与伊钿结婚住的地方,自从伊钿走后,那个地方对他来说满满都是不好的回忆,他也尽可能在逃避。若非穆夫人逼迫,他甚至想搬去别地住。
他越是逃避,穆夫人就越是逼他回去,逼他面对那些既定的事实。
在穆夫人看来,只有积极面对才更容易放下过去。然而,她还是太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对于伊钿,穆思珩这一生都别想放下了!
直至伊美带着小恬心搬入穆宅,穆思珩为了小恬心才没有再逃避那个地方。
不住在穆宅的日子里,穆思珩便住在水沁园,这边的风景并不比穆家老宅差,依山傍海,面积也不见得比老宅小多少。当年穆老太太将这里送给穆思珩的时候,穆思珩尚未认识伊钿,他身侧的女孩也还不是伊钿。
脑海迅速地闪过一抹熟悉而又陌生的倩影,穆思珩轻吸口气,唇盼不自觉地染上一抹苦涩。
因为她,他认识了伊钿,爱上了伊钿,可结果却是。
“穆总,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何医生的声音响起,穆思珩的思绪中断,他仍然站在落地窗前,头也不回地吐出一个字:“好。”
何医生收拾好医药箱,冲一旁的心理医生使了个眼色,带头往卧室门口走去。
窗外夕阳如火,金色光晕柔柔地照在穆思珩的侧脸上,有一半隐在暗影中。如果伊钿此刻清醒,一定会歪着头夸赞他美得眩目,是造物主最最成功的一件作品。然后皱着眉头添上一句:“就是神情太冷酷了点。如果能笑一笑就更完美了。”
这样的伊钿再也不复存在了,天真活泼的伊钿再也回不来了。
她变了,变得不再心里只有他!
站在床边注视了床上的人儿片刻,穆思珩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看到是伊美打来的,拇指在红色键上点了一下。
手机安静了不到一分钟再度响起,穆思珩担心吵醒伊钿索性摁了关机键。
虽然他很摁得很及时,床上的伊钿还是被吵醒了,她难受地转动了一下脑袋,眉头皱起。
看到她醒来,穆思珩心头一动,问出一句:“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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