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悠抬眼看了那姑娘一眼,比她高些,也比她瞧着有力,一身粗布衣裳,却打理得干练,斗笠下的面容与京城那些女孩子一点不同,眉锋凌厉,多了些不同于一般女子的粗犷气息。
“多谢。”林悠不敢声音太大,恐暴露自己的身份,只低低地以她二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斗笠姑娘深深看了她一眼,把那块腰牌扔进了她的怀里。
王行多瞧了那姑娘几眼,终究是未加阻拦,在她归还了腰牌之后,便连忙喊着营里的兵士抓紧时间吃饭休息。
这小小一个插曲很快便过去了,可在最里面的一桌上,张忠和陈庸默默互相看了一眼。
林悠到底还是吃不大习惯这驿站里的东西,只用过一点便搁了筷子。
大军只在此处休息一个时辰,如今吃得差不多,那些兵士便三三两两地回屋中休息。
驿站的客房自然只能称是有个能躺下的地方,王行知道林悠不能同那些兵士一道,却也怕太过特殊引人注意,最后在那驿馆后院给林悠找了间小屋子。
瞧着众人都乏得去歇着了,林悠才与眠柳避开人的目光,偷溜去后头的房间休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巧了,先时那戴着斗笠的女子竟然也住在这。
林悠和眠柳刚从前面大堂的小门出来,迎面便与那姑娘撞了个正着。
日头落山了,这小小驿馆里的灯算不得亮,那女子站在暗处,若非竹编的斗笠,林悠怕是都没能注意到她。
“你一个人出来,也太不小心了。”那女子在林悠即将走过时忽然开口说道。
林悠转回身看着她:“多谢。”
她并不欲多与人交谈,说这一句也不过是因为不久前对方才曾帮她追回腰牌,只是那位戴斗笠的姑娘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结束。
“你装得不像,应该已经被人发现了。晚上小心些。”
林悠赫然抬起头看着那姑娘:“你”
她无比确认,前后两世她都不曾见过这么一个人,这个陌生人,是在提醒她?
可在她还想问什么的时候,那个神秘的斗笠姑娘却已经兀自离开了。
被人发现,被什么人发现?难道是张忠和陈庸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斗笠姑娘的一句提醒,林悠分明身体疲累,但躺在床上,却没有了一丝困意。
他们只会在这里休息一个时辰,还不到后半夜便会再次启程,既不是夜深人静,又不是长久驻扎,就算是真有人要动手,难道会选在这个时候吗?
这里离京城才不过一天的路程,若是快马加鞭,一天都用不了,就在距天子这么近的地方,难道会有人明目张胆地做出什么事情来吗?
天色已暗,这小小的驿馆也安静下来,偶有几声虫鸣,在深秋季节里,显得格外凄凉。
林悠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得外面隐隐传来喧闹之声。
“是不是出事了!”林悠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那斗笠姑娘的话犹在耳边。
眠柳原本累得昏昏欲睡,因这动静,也一下醒了,趴在门上朝外面看去。
只见那一片漆黑夜空之下,竟然在西边映出一片红红的光亮来。
“姑娘不好了!好像是走水了!”
“什么?”林悠大惊,跳下床便冲到门边。
“西边,那不就是存放马匹和粮草车的地方吗?怎么会走水呢!”林悠推开门冲到院子里。
隔着几间低矮的平房,这驿馆的西边亮起一片红彤彤的火光,地方原本就不大,甚至好像眨眼间就要烧到她们这边来了似的。
那隐隐的喧嚣终于能听清楚了,是人呼号奔走的声音,是有人在呼喊抢救粮草的声音。
“姑娘,你去哪!”眠柳见林悠要走,连忙拉住她。
“去救粮草啊!”
“姑娘那大火指不定是谁放的,太过危险了!”
“那可是北军的粮草!他已经去代州两月了,两月里一封信都没送回来过,现在粮草才到广平郡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眠柳,你让我怎么能不去追究!”
林悠扔开眠柳的手朝西厢冲了过去。
而等她跨过往西边厢房走的那道小门,她才看见,这何止是火烧粮草。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山匪,竟胆大包天,敢打劫朝廷的军粮!
这整个驿馆的西边,一面是火海,一面,竟是宣州大营的士兵在与山匪厮杀。
哭泣声,呼救声,抢救粮草的焦急呐喊声,被拼了命拉出火场的还未烧着的马车,所有的一切,在同一时间充斥在林悠的周身。
她好像回到了前世胡狄打到京城之下的那日,扑面而来的,是十死无生之境,是那终于浮出水面的阴谋。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在厉声质问,林悠倏忽间回了神:“粮草,粮草”
“你”那戴着斗笠的姑娘愣了一下,眼睁睁看见她冲向大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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