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丝毫未变,还是一样神情。

真是跟佛待久了,也变成了一尊无悲无喜的佛像。

楚泺在心底吐槽。

其间不过片刻光景,门口躬身进来一个小内宦,楚泺只一眼便认出这是淳福,漳阴官驿她称病卧床时,淳福就是这样日日来往,只不过那时要背挺得要直些。

“奴淳福拜见陛下。”淳福走近行礼。

延德帝问:“刑部所言楚太子于漳阴官驿杀害吴公公一事可属实?”

“回禀陛下,属实。”

杜清一脸得意,将手心捏着的汗随意一抹,对着楚泺拱手道:“如何?刑部可有污蔑楚太子?”

“人证可不是这样作证的,”楚泺依旧十分淡定,“这位公公若是知晓其中内情,不若一齐说个明白;若是不知晓,那便是作伪证了。”

萧引适时出声:“父皇,刑部定不会用此等人命关天之大事作弄,既是查清此为在场人证,想必淳福也能将其中细节一一说来,望父皇容禀。”

延德帝颔首同意。

“回禀陛下,奴本是在皇后娘娘宫门外伺候的,年前宁王殿下漳阴一行,便被派一同前往,与远在余口的吴公公会合,共同辅助宁王殿下监造佛寺。上月佛寺建造事毕,殿下敲定回京日程,第一日便住进漳阴官驿,才进去,殿下便听闻楚太子恰巧宿于此驿,于是当日晚间便设下席宴相邀楚太子,哪知楚太子刚入席间,吴公公便进来了,说话间不过片刻,楚太子就……就拿出一把、一把刀,将吴公公杀害。但是奴正侍奉席间帘后,是以瞧得一清二楚。”

淳福说完,殿内一片寂静。

萧弦:“方才淳福所言,是六弟相邀楚太子,那当时六弟可也在席间?”

那日萧引先是一句“并未在场”撇清,后又当着皇帝的面承认下来,他这六弟素日以礼佛之心面人,如今区区小事,便犯了诳语大忌。

延德帝似是还沉浸在淳福所言之中,一时没反应。

楚泺听见这话,准头看见萧弦,原来那边还有几位皇子,她一一扫过,“宁王已说过不在场,怎么?太子这是不相信宁王殿下?”

萧弦咬牙,那日萧引识时务之言竟会成为这楚泽开脱的借口,他正欲开口,上边延德帝重重咳嗽一声。

葛公公立刻上前抚着延德帝胸口,端来热茶,延德帝摆手,葛公公立即会意:“召御医。”

“也给楚太子瞧瞧,风寒之症可不能小觑。”延德帝缓过来说。

“父皇。”萧弦两步上前,其余皇子紧随其后。

“无碍,今日之事楚太子还有何言?”

听到延德帝也给她召了御医,楚泺心中一愣,这会延德帝直接问她,可不得表示表示,至少……一个懂得感恩戴德的质子才是西晋想要的。

楚泺“扑通”一声跪下,再抬头,眼内可见泪点闪烁,“臣感念陛下亲待楚泽之心。”

说到最后难掩哽咽之意,没人制止她,于是她又说:“这位淳公公所言也属实,但既然淳公公当时也在场,想必也听到了一些污言碎语。吴公公血口一张,造谣之言满城皆飞,流言如箭矢利刃不长眼,伤在人身也不落刀剑之下,楚泽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望陛下为泽主持公道。”

顿了顿又说:“臣不敢辜负陛下待臣之心,愿听从陛下处置。”

一番话夹杂强忍着哽咽之声,延德帝听了长叹一口气。

“楚太子既来往晋,是为客,岂有东道苛待客之理?”

楚泺泪水掉在毡毯上,晕出一片水渍。

延德帝看得心生恻隐,“楚太子素有四国佳誉,才名品德由来已久,这是天下人的明眼。为人臣,也为人子,以己及人,朕如何能怪你一副拳拳维护楚帝之心?吴千贵一事实属其咎由自取罢了。”

“感谢陛下体贴楚泽之心,楚泽无以为报!”楚泺满眼含泪,

萧弦一看这楚太子,更觉之前低估此人,不过是低估其无赖之程度。他心中十分唾弃,也知道此时最好是闭口不言,但他不甘心这事就这么含混过去,于是他硬着头皮谏言:“父皇,儿臣以为……”

“就这么着吧,”延德帝闭着眼,十分不耐烦,打断了萧弦的话头。

“楚太子事出有因,朕甚能理解,但轻易伤人却不可为,”延德帝在一众皇子间来回打量,“就跟着宁王去桃叶寺念半月佛,面壁思过,何事该为何事不该为,楚太子可要好好想想清楚。”

“是,臣谢过陛下。”楚泺拜谢,抬眼看了看延德帝,又看了看极力掩身却失败的萧引,两汪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萧引收回目光,瞥过毡毯上的那几滴泪渍,“儿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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