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祺没应声。方才她胡诌了好些瞎话,怪癖隐疾都讲到了,虽说太皇太后没当场表态,但婉祺琢磨着,这婚事八成是黄了。她想着要是润舟知道了自己是怎么埋汰他,会不会恼羞成怒把她怎么着,但转念一想,这不正是他求的,他可是说过的,怎么不行让她自己想。
寿康宫里,皇太后拉着婉祺抹眼泪,可婉祺始终没掉一滴眼泪。
等到要离去时,婉祺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以谢这些年皇太后对她的养育之恩。
婉祺在宫里的东西已都装了箱,放在寿康宫外头,内务府差了人来,搬到宫门处。婉祺原本是没多少东西的,是她这回要出宫去,太后赏了不少。
婉祺又打量几眼寿康宫,时候不早,便领着喜燕和喜春出了寿康门,往东穿过徽音右门又进了慈宁宫。
步子还没迈出多远,婉祺一抬眼,瞧见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的礼亲王昼祥。
“你这是、就要搬去将军第了?”
昼祥是皇帝的堂兄,三年前其父礼密亲王薨逝,由他承袭爵位。礼密亲王虽非太皇太后亲生,但其生母原是太皇太后位下的官女子,是经太皇太后引荐才得以蒙受宠幸,故而礼亲王一家一直与太皇太后亲近,时常进宫请安,久而久之也就与婉祺熟络了。
自然他也清楚婉祺同皇帝之间的事。
“是,都许了人家了,还怎么在宫里接着住下去。”
“难怪今儿一大早下了朝,皇上早膳都还没用,就被珣齐叫走了。”
婉祺只是笑。她听懂了话中之意,昼祥口中的珣齐便是太皇太后的亲弟弟,皇帝的亲舅爷。把皇帝支开可不就是为了不让见她。
她今儿就没奢望过能见到皇帝。
“要不你再等等,他还能强留皇上一整天不成?”
“不必了。我与皇上是缘分已尽,见不见的,又有什么所谓,不过是徒生伤感罢了。”
婉祺自七岁起便入宫随皇太后居住,与皇帝青梅竹马,虽说还未将话讲到海誓山盟那地步,但皇帝在她心里早已是不同寻常的存在,要割舍下谈何容易。与其总留着念想,倒不如干脆些。
“你倒看得开。琇宁性子温厚,你们又一处长大,想来也不会太难相处。”昼祥往后一打量,见跟着婉祺出宫的队伍最末,宫女锦龄眼泪啪嗒啪嗒,心蓦地一揪,才又想起一事,“锦龄也跟你一道出宫吗?”
“她自然是留下的,锦龄是内务府的人,只是奉皇太后之命,这几年照看我而已。”
婉祺早瞧出昼祥对锦龄的心思,原本想着自个要真当了皇后,便将锦龄赏给他,可如今她自身难保,这姻缘也只能靠他二人自己筹谋了。
婉琪也是这才注意到锦龄在后头都哭花了脸,她将人叫到跟前儿,帮着擦眼泪。
“好啦,别哭了,往后我还要时常进宫给皇太后请安的,咱们有的是机会能见面。你是我在宫里最信得及的人,等会儿小平子他们回来,还劳你帮着打赏些碎银。”
作别昼祥和锦龄,婉祺领着喜燕和喜春往西华门去,太后恩典,没让她从顺贞门出宫。
婉祺心中怅然,她在宫里生活了八年,从未想过竟会是这般结局。
她恍惚间觉得这些年就像一场梦。宫中待年的八旗贵女,不止她一个,但皇帝素来与她最亲近,每到年节宫中例赏,婉祺的赏赐里也总有旁人没有的新鲜玩意儿。只短短两个月,她和皇帝竟落得这般光景。
怕再耽搁下去,更不舍得走,婉祺径直上了马车,一直到出了西华门,都没回头。
婉祺清楚地知道,身后的紫禁城已和她没了瓜葛。她自统德元年从隆宗门入宫,到今日从西华门离宫,八载光阴,细想起来,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
润舟身边伺候的公公邓玉鸣早早等在胡同口,见宫里的马车到了赶紧上去迎。
婉祺撩起帘子,一眼瞧见那块写着‘武显将军第’的匾额。
“怎么是大门?”按理,这纳侧室进门,是不能走大门的。婉祺懂这规矩。
“回夫人,是爷这么吩咐奴婢的,让您从将军第的正门进门,再往东院去呐。”
“也是他让你称呼我夫人?”
“是啊,爷说了,夫人是咱们将军第的主子,可不敢怠慢。”
婉祺把宫里带来的东西都归整好,就等着润舟散衙回来,她这头天正式进门,怎么着也得过去请个安,再者有些话得说清楚了才行。可直等到日头都落了山,也没见着人。
婉祺犯了嘀咕,早上自个儿溜了,也没给她留个话,这到了晚上也不回将军第,是个何意?
她又打发喜春往行云阁去问。
许是她问得有些勤,邓玉鸣竟亲自跟着喜春回了婉祺的东院。
婉祺将人请进来,只见他白净的脸上露出个有些难为情的表情来。
“夫人,爷今儿还没回呢,是去滕公子那儿吃酒去了,爷有话,让不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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