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四姑娘不一样了。张立秋觉得。

张立秋端起一筐发了芽的种子,蹲到梁妆身旁,学着她种。刚上手不太适应,移栽了几个,愈发熟练。

梁妆笑道:“很会呀,有潜力。”

张立秋闷声不吭,低头移植。

梁妆继续说;“以后就跟我干活,我给你开工钱。一定比你做木头挣得多。”

“不。”张立秋想也不想地拒绝,“我爹就我一个儿,我要继承他的手艺。”

梁妆长长的“哦”了一声,摇头叹息道:“可惜了。”

张立秋抿嘴沉默良久,梁妆种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他才说:“但我有空的时候,可以来帮你种。”

在梁妆回头来时,他飞快补充一句:“我学得快,工钱你可以给我开高点。”

“行啊。让管家给你挂个临时工的牌子。”梁妆对他笑道。

她笑起来,纤薄的眉眼上扬,快乐得像个得了宝贝的孩子。

张立秋别扭地垂下眼,耳后爬上一层红晕。

明明太阳不烫,他却觉得好热。

*

“我们为什么要种这么多啊?”翠绿挖着地,还是很好奇。她以为姑娘只是突然对种地感兴趣了,随便玩玩,然而姑娘玩得好大啊。

“要打仗了。”梁妆悄悄和她说。

张立秋就在旁边,也听见了。震惊地抬头看她。

“啊?”翠绿一脸懵,“夫人跟姑娘说的?”

“我猜的。”梁妆一笑,“往年一立春,爹娘和二哥会回来。现在立春快半月了,二哥没一点回来的动静,说明西戎那边有动作,他离不开。”

翠绿跟二公子打过仗,二公子守得是西戎边境,听姑娘一说,觉得很有道理。

“爹刚回来,还未换下盔甲,又急急离去。说明原本离去的匈奴又来骚扰了。立了春,匈奴本该退去,犯不着再来骚杀抢劫。明知道自己实力不够,打不过我爹,还掉头回来,我猜匈奴和西戎结盟,想趁爹爹不在,连同西戎从西北两侧一同进攻边关,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梁妆有点累了,拍拍手上的泥巴,用干净的手腕捧起茶碗,喝了半盏花茶,又继续说。

“匈奴开春有吃的,而边关刚过完冬,去年的存粮消耗得差不多了,今年的粮食才刚下地,夏秋两季才收得起来。如今的粮库应该空了八层。要打起仗来,撑不起这一场大仗。”

“我们可以从郡县调粮啊!”翠绿到底是打过仗的,在这方面转得快。

梁妆淡淡笑了下:“边关为什么叫边关?”

“因为贫瘠。”张立秋前面听得懵懂,但在这个问题很懂。

“对,穷。”梁妆点头:“边关穷,周边又有哪里不穷?周围郡县同边关差不多,真打起仗来,各自自顾不暇,谁还有余粮调来边关。等京城里的粮草批下来,边关早已饿殍遍野。”

“我们有大河啊,大河年年种地,肯定存得有很多粮!”翠绿道。

“嗯,就是这个。边关的粮哪里来?大河来。去年大河的粮送到边关,我们过了冬。冬过完了,边关的粮吃得差不多了,大河今年的粮种刚下地。如果三日后开战,大河还有多少粮?没有。边关还有多少粮?仅剩两三层。”梁妆道,“仅剩的粮送往营地供将士们吃,大河供不上粮,百姓吃什么?战争一起,百姓先乱。边境将士抗敌来不及,谁来安抚恐慌的百姓?没人安抚,又想要百姓乱战里安稳,那就得有粮,充足的粮才能让百姓、让将士心安。”

“娘匆匆离府,也让我更加确定要起战了。”梁妆到现在还想得起娘满身馨香里压不住的泥腥味,是那种雨后湿润的泥土腥臭,大河才有的味道。

娘是去大河筹粮了。

“可是……姑娘这样说,我们也没粮啊,要是打起仗来,百姓怎么办啊?”翠绿粗粗的眉毛拧成了大虫子,紧紧地皱着,喜人得很。

梁妆被她愁愁的表情逗笑了:“所以我们在种菜啊。边关库存的粮草送往军营。我们种的菜就要保证百姓们的肚子。”

翠绿两手比划着将军府,还是苦苦地叫:“不够啊!边关那么那么多人。”那么那么人,让她两手抱成圈都抱不完。

“你动作快点就够了,府里种完,还要种城外。咱们不仅管饱百姓的肚子,还得让将士们吃得圆滚。到时,便是耗也得把匈奴和西戎给耗死!”梁妆眼尾飞扬,气势张扬又狂傲。

同寻日里恶霸的模样不同,这是一切尽在掌握的胸有成足。

他们要种,种出粮,给百姓,给将士,便是用土砸也得把匈奴和西戎砸死!

翠绿和张立秋神情激昂地仰望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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