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各部官员按时当值,技术院的一位研究员第一个来求见容湘,是为了请罪来的。

“陛下,咱们该拟些规程管管这些个孩子了,要不是昨日被陛下撞上,臣都不知道他们用剩余的玻璃边角料做了灯去卖钱呢!”

这是个约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名叫王大,早先不过是个匠人,也是困苦至极时被容湘手下的人救来的,后来得知他是铸造铜器的工匠,便安排他去研究制造玻璃了,还给他重新改了名字,叫“王达”。

听起来铸造铜器和烧制玻璃毫无关联,但实际上,最早无意间制造出的与玻璃类似的琉璃,就是在铜器铸造的过程中偶然发现的。

铁器的成熟运用,致使铜器铸造没落,要不然这样的工匠,也轮不到容湘来捡。

知道这是给昨晚卖玻璃灯的那两个求情来了,容湘笑道:“他们求你来的吧?朕昨晚还夸他们灯做得不错呢!”

“陛下宽宏,却不代表他们任性而为无错,臣以为,当给他们立个规矩了。”没被怪罪,王达并不奇怪,他一直都知道,这位主子待人和善,只要不犯错,从不会生气的。

“说得也对,那你和其他负责项目的人一起研究研究,先给技术院拟个具体的规矩细则,再呈给朕过目。”容湘采纳了他的意见,接着又道,“其实昨晚那灯做得虽简单,可心思极巧,如今能造出玻璃了,下一步就该考虑实际应用的事。”

“陛下先前说想以玻璃为窗,臣觉得妙极。”王达赞道,“另外,此物晶莹剔透,硬度很好,臣以为还可做成各类器物,若是能制出模具,想必还可加快制造速度,节省大量人力。”

容湘赞赏地看了眼这人:“王卿所想甚佳,朕本就打算这几日与你说说此事,你们可集思广益,继续丰富玻璃制品的种类,做研究嘛,就是要不断地想、不断地试,新事物大都如此出现的。”

“是,臣会与其他人多商讨。”王达听她这么说,便想着回去跟其他人说说这事,按照陛下的意思鼓励大家多想多试。

“你们试着在玻璃一面涂上一层水银,必能有惊喜收获,不过,水银有毒,万万要谨慎为之。”容湘想着玻璃出来了,就能做镜子了。

水银这种重金属,早在赢朝就有了,《史记》里还说,始皇帝的陵墓里就有用水银做成的江河湖泊呢,所以,如今这个年代是有水银的。

王达面露疑惑,心心念念着想立刻回去试试,于是没说几句便告退出来了。

在他走后,容湘又叫了工部营建司的官员,与他们说起年后将要全面铺开的城市规划及民间建房工程。

“这些年战乱频繁,想必民间屋舍多残破不堪,朕想着不如乘此百废待兴之际,于各地重新设计城池,你们以为如何?”容湘不止叫了营建司的郎中,还有其下的1个员外郎、1个主事、2个给事郎。

“陛下容禀,如此一来恐耗费颇多,于国库负担太重。”郎中梁同远拱手道,“今年还要在洛都城外修建宫城,臣担心工部难以兼顾。”

虽说他们并非营缮司官员,但同属工部,在官员缺额较多的情况下,也不能干看着不帮衬,就像计算宫城图纸数据时,他手下的给事郎就被史郎中拉了壮丁。

“钱的事不必烦心,朕会命财政部全力配合,你们只管将民居图纸及城池规划设计拿出来,技术方面朕再派些人做指导。”容湘也知道这是费钱的大工程,可不干是不行的,“明日朕与你们一起去看看新的建筑材料,日后建屋建城,取材当以此为主。”

梁同远和手下的官员们对视一眼,均拱手应下。

不过,在他们将要离开之际,其中一位给事郎忽地向着容湘跪下:“陛下,臣罗栗请命,愿往地方负责督造事宜,恳请陛下恩准!”

“嗯?”容湘抬眼看向跪着的官员,年约二十七八,模样白净,身形偏瘦,就是那种衣食无忧的年轻男子,这还是头一次遇到在她面前主动请求干什么的官员,她放下手里刚拿起的奏折,笑道,“起来说话。”

梁同远没料到这一出,和手下其他的官员均难掩讶色,在罗栗起身朝他看来时,他没忍住瞪了这家伙几眼,也不提前和他打个招呼,这般贸然行事,还好陛下不曾怪罪。

“梁卿,你们也坐下听听吧,朕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请命的官员。”容湘让本已准备离开的那几位坐下。

“陛下,臣自幼长于城中,但总觉得如今的城池修建得不是很合理,比如摊贩、商铺、民居这些,若是能规整到一处,于管理、巡逻等都便利,再者,像水源、废弃杂物都可集中起来,便于使用或丢弃。”

罗栗站在当中,心里有些紧张,可仍是勉力镇定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这是他得知陛下还宣了他们这些主事、给事郎议事时,就在心里思忖练习了好久,此刻方能流利说完。

罗家是匠人出身,祖辈从打家具、农具开始,至他祖父时开始修房子,这时候的房屋多是土木建的,房子修得多了,他家就有了丰富的经验,也在发现一些不合理、不方便的地方时,征得主人家同意作出些小小的改造。

罗栗自幼看着祖父、父亲、叔伯们干这个,看得多了就懂得思考、提出疑问,只是大家祖祖辈辈都是这样修过来的,并不觉得他说的那些有什么问题。今日在陛下面前提出来,他其实没想过能得到认同,可总想着陛下既能为他人不敢为之事,兴许……会在意他的看法呢?

容湘眼眸微亮,她看得出,眼前这人虽期待她的回答,却已先露出了泄气之色,显然没想过有人会赞同他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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