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弟子有要事禀报。”

容茂鹤借坡下驴,收了一身气势道:“起来回禀。”

谷粒无言:“……弟子,起不来。”

容茂鹤:“……”

不用说,定然是儒林那小子搞的鬼。

鹤鸣峰上的人,果真思路都很清奇。

就比如现下,容茂鹤直接挥袖一扫,连人带床榻随他回峰议事,视觉效果堪称举世难寻。

躺平的谷粒:。

……

鹤鸣主峰灵气充足,是以草木郁郁苍苍,小型灵兽遍地,素有“小药峰”之称。

拾阶而上,入目便是开阔的演武场与主殿芳华殿。在这之后,是一道千回百转的风雨连廊,廊檐上设有三十六道符咒,廊顶之上引入一道飞瀑,檐沟水顺着廊上水落管入湖中,其间楼台亭阁,怪石嶙峋,一步一景。

风雨连廊可以说是鹤鸣峰历代峰主设下的最强防御性堡垒,没有“落花生”的修为水平,强行突破只会自损境界。

过了这道七十二弯的连廊,主峰的最高处才依次是炼器炼丹房,议事处,以及七星错位排列的院落。

容茂鹤统共收了六个亲传弟子,自打三弟子和五弟子陨落后,两处院落便闲置至今。

他火速带着几个逆徒回峰,人一边往议事处走,一边抬手设下一道禁制,回头睨了儒林一眼。

小二立马上道,鹌鹑似得不发一言将手伸到床板之下,解开那道关键的压灵符咒,鼓励总算才能活动自如。

容茂鹤眯眼:“让你符修死活不肯,如今倒是为了炼个法器,偷偷自学起来。”

儒林采取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态度,挺着一张笑脸,就是不接茬。

容茂鹤叹气:“罢了,你们何时让为师省心过。”他目光转向谷粒,语气放缓了些,“阿粒,何事禀报?”

谷粒见屋内都是自己人,也不犹豫:“师父,‘金魄’现世,燕来城恐不保。”

容茂鹤听到这话立马站起身来。

这两个字他有百十年没有听人提起过了,乍一听到,还有些反应不来,踌躇半晌才问:“你……从何得知此物?”

谷粒这回倒是不像对念无相那么提防,把自己如何接到那五采笺制成的纸鹤,如何碰上提灯老者,与念无相大战金蟾,又是如何普通地走出燕来城角门一一交代了。

容茂鹤越听越心惊。

关于金魄之事,还是先代掌门陨落之前,入他梦境中告知,但看如此行事作风,便知这东西的来历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况且,先代除了告诫他要暗中寻找金魄,找到后务必斩草除根,以防邪术开启之外,并未多言术法本身的作用。

如今听了谷粒事无巨细的描述,他跟自己徒弟便生了同样的观点——燕来城中百姓,怕是保不住了。

心中虽然做了最坏的设想,容茂鹤还是决定立刻与各大宗门联络,率先赶往燕来城外,尽力一试。

他面上不显,浮起一抹强撑出来的笑:“你这孩子出门总得碰上点什么,这一路苦了你了。回去歇着吧,这事交给师父处理。”

谷粒挑眉:“您打算怎么去?”

容茂鹤一拂大袖,落座厅内主位:“想必灵隐禅宗那边也已经收到了佛子的消息,为师即刻便会与各家仙门联络。”

谷粒接着试探:“然后呢,等他们出发黄花菜都凉了,师父是打算偷偷先行过去吧?”

容茂鹤赔着笑脸打哈哈,暗叹有个太过聪慧的徒弟果然不是一件好事。

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众人突然噤声。

有什么东西突破风雨连廊的禁制一路过来了,虽然隔得很远,灵力的感觉十分微弱,但谷粒还是察觉到一丝熟悉感。

容茂鹤也安抚道:“且先看看,对方并无恶意。”

终于,擅闯者飞速上了议事厅前的阶梯,几人才看清是一只通身雪白,吃的圆滚滚的天竺鼠。

容茂鹤眼角抽抽:“……为师眼神不好,这是猪还是鼠?”

江无眠抱棍而立:“猪吧。不过鹤鸣峰上灵兽不少,怎么单单它就一路引发了符咒?”

终于想起这熟悉的灵力出自何处的谷粒翻个白眼:“因为这是一头长途跋涉,从灵隐禅宗滚来的猪。”

一脸欢欣雀跃向谷粒奔来的天竺鼠听到这话,摔了个大马趴。

它再起身,委屈巴巴地望向众人,“吱吱吱”地控诉着鹤鸣峰的不道德和没品味。

于是容茂鹤纠正道:“猪都是哼哼,这个不是猪。”

江无眠不知想到什么,怪叫一声持棍变为战斗状态:“别被它迷惑了,伪装得了声音,却骗不过风雨连廊,这一定是个猪精!”

天竺鼠滚滚:“……”

儒林沉浸在三十六道符咒接连启动又无响应的巨大震撼中,似乎触发了什么炼器灵感。

一直高高睡在横梁上的人终于忍不住叹一口气,展开扇面扇动着,一跃落在众人身前。

他一双狐狸吊梢眼,眉如羽状上扬,鼻如挺峰秀美,只是薄唇上翘,给人以“浪里花蝴蝶”之感。

江无眠见他就烦:“谢殊同,别挡路!”

谢殊同反而笑着轻摇小扇:“师姐莫急,我在外游历时,曾在灵隐禅宗见过这天竺鼠,听闻万佛塔中供养三千多盏命灯,这天竺鼠便以滴落下来的灯油为食,乃是守塔的灵物。”

容茂鹤也反应过来,不可置信:“你说这是天竺鼠?”

看来伙食真的很不错。

谢殊同笑眯眯合起扇面,用扇骨轻敲谷粒的脑袋:“某个人啊,分明是来找你的,装什么置身事外?”

顿时,其余三人六双眼睛齐刷刷望过来,其中以容茂鹤的表情最为悲愤扭曲。

谷粒叹气,上前一步,懒洋洋对那赖在地上的猪仔道:“喂,你主子找我?”

滚滚呆呆坐了半晌,才撑着身子站起来,在两个鼓囊囊的腮里掏了半晌,摸出一个杏核儿递给谷粒。

谷粒:“?”

见她半天不接,眼神甚至越发嫌弃,滚滚又吱吱吱地叫起来。

宗门级翻译大师·江无眠发出灵魂感叹:“小六,你跟禅宗佛子有一腿啊!”

谢殊同听得直乐,还要火上浇油:“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鼠口传情?”

谷粒“……”

我传你爷爷个板凳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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