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少爷托我给您的。”不知他花了多少银子买通狱卒,那狱卒笑得开心极了,“沈少爷也真是心细,他看您石床上什么都没有,立马吩咐人买了被褥过来。”

黎云书莫名塞了这一大堆东西,刚一愣,又听牢外传来提醒般的咳嗽声。

沈清容领着扶松,提着一堆吃食过来,脸色复杂地看她。

他让扶松将吃食给她,深吸一口气,“我不该同你置气。”

顿了顿,他说:“我应当做个有风度的人。”

黎云书见他换了把折扇,扇面上却写着“忍”字,忽然觉出了几分好笑。

“沈少爷一向如此。”

沈清容听她夸自己,也就不气了。他嗤了一声,“早这么夸我不就完了。走了。”

他摆摆手,又驻足打量了她牢房一眼,确认没有什么疏漏之后,他道:“你安心读书,外面的事情交给我。我还指望着你中举沾沾喜气呢。”

*

当夜,沈清容打通衙役,带着黎子序去了殓房。

殓房周遭阴森森的,少有人气。沈清容带着黎子序去,路上问他:“怕不怕?”

黎子序瞧了眼身后——沈清容先斩后奏,直接拿了沈老爷的名头来办事,衙门不敢多拦,却也不敢不拦,只派了几个小衙役一路跟着。

那些小衙役提着灯,手一直在抖,灯火随着晃来晃去。他正要答话,沈清容拖长声音道:“拿稳点,你们这是在照路还是招魂啊?”

而后朝他一笑,“别怕,我和他们都在身后盯着你呢。”

黎子序:“......”

更怕了。

他随着衙役进屋,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徐大海。

黎子序借着提灯隔远了看,看了好半晌,眉头越皱越紧。

“如何?”

“不是中毒而亡,但确乎是肠胃受创所致。”黎子序沉思着,从怀中摸出枣核大的磁石,穿好绳放入这人喉中。

毫无反应。

他嘶了一声,再探一探,还是毫无反应。

沈清容见他脸色凝重,问:“看出什么了?”

“......容我再看看。”

黎子序折腾了大半夜,随沈清容离开后,他道:“这人确实是肠胃出血而亡。煎饼绝不会是元凶,他身上亦没有肠胃病症的体现......的确是很奇怪。”

沈清容打着折扇,“依你所见呢?”

“我原以为是吞针,抑或吞刀,导致肠胃受损。那仵作没查出来,才误以为是煎饼缘故。”

“但磁石放入他喉中,却毫无反应......显然并非如此。”

次日,沈清容以死因不清为由,提出剖尸。

大邺自改革以来,较前朝有了不少更为先明的举措,譬如实在无法断案的情况之下,可以由合法途径,在公开场合解剖尸体。

此案本就疑点重重,他这请求本无可厚非,谁料话一说出口,立马有人喊道:“我们拒绝!”

沈清容转头,见程富商领着一个瘦弱的青年过来。那青年眼眶通红,看见沈清容时,目中隐有怒火迸射。

“是你们害了我哥......”他声音颤抖,几近嘶吼,“你们休想放过凶手,休想动我哥!休想!!”

“启禀大人,这位是逝者徐大海的弟弟,徐江。”程富商朝县令拱手,得意地睨了沈清容一眼,“他与兄长手足情深。逝者已矣,但亲人之间的情谊,我们总该顾及到吧?”

沈清容的眼神一下子沉了。

——按照律例,倘若逝者亲属不同意剖尸,此事确实无法进行。

可是除了这,还能有什么法子去证明黎云书的清白?

到手的线索被程富商生生掐断。

沈清容从衙门内走出时,手一直紧握着,折扇没打开过一次。

程富商远远瞧着他,故意凑上前来,笑的得意,“沈少爷怎么愁眉苦脸的?听闻少爷昨夜带人去查了那尸首一宿,可有什么收获?”

像是料定他会一无所获,程富商扬起了唇角,“沈少爷,昨天衙门审查了一整天,今天可算是第二日了。”

沈清容压下心中怒火,不理会他,抬腿便走。

程富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挑衅至极,“这关州人,还盼着明天结案的时候,您能给出个公道呢。”

“......欺人太甚!”

黎子序转身欲说些什么,被沈清容按住肩膀,“别冲动。程家肯这么做,证明我们的猜想对了一半。倘或那具尸首没有问题,他根本不会如此大费周折,让那位小兄弟出面阻挡我们的进程。”

“那现在怎么办?”

黎子序的手都被攥得几乎出了血,“离定案还有一日,再不肯找出缘由的话,阿姐她岂不是......”

沈清容没有说话,仰头看天。

三月的天气本该是极好的,今日不知怎么,阳光叫那厚厚的云层遮住。微光滚动在云层缝隙之间,似有什么呼之欲出,却被一层薄薄的迷雾遮住。

他以折扇点住下颌,一点点眯起了凤眼。

“我记得,徐大海当时的随身物件,是被府衙保管起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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