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将话筒拿远了些,清了清嗓子才道,“那天,那天谢谢你了。”

“谢什么,嗯?”

清越的少年嗓音染上些电流“滋滋”的声音,可半点不改其音,反倒平添磁性。

“那天谢谢我,哪天啊林枝春?”

陆在野低低嗤了声,“这才两天不见,怎么就生疏成这个样子了?”

林枝春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

她无力地合上眼,甚至能想象的出少年此刻说话时飞扬肆意的眉眼。

你就这么没用?

林枝春无端地在心底叹息。

她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个时候还会被他三言两语扰了心绪。

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林枝春逼迫着自己静下心来,“没有什么事的话,要不先挂了吧,我还有事。”

“谢谢你在我发烧时候的照顾。”

电话那边似是一怔,林枝春则趁着这个间隙,说了再见后,赶忙将电话挂断。

嘟——

电话挂了。

空荡的客厅一下没了声音,林枝春慢吞吞地滑坐到沙发上,半天提不起精神来,连跟手指头都不想动。

她环抱着膝盖,小小地抽泣了下。

也不是很明白,陆在野那么一个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今天怎么就这么闲,特意借李舟舟之手打了电话过来。

说到底,他们只是同桌。

晚上的时候,林枝春还是给手机充上了电。

甫一开机,消息就如纸片般纷至沓来。

她点开消息框处小红点最多的那栏,也就是李舟舟同学的消息框。

——枝春枝春,刚刚是个美丽的误会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陆大佬正好在我旁边,正好而已!!!

这么巧吗。

林枝春没说话动了动手指继续往下翻去。

——枝春,明天真的不出来玩吗

——就当是放松一下,全班同学都在噢

——出来吧出来吧

——小美女快来玩啊.jpg

全班同学一起出去玩?

在林枝春印象中,除了秋游,五班同学似乎没有这么齐地出去玩过。

但一想到,应下的话,或许不可避免地就要同人见面,林枝春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拒绝。

懦弱也好,胆怯也罢。

她暂时还不太想见到陆在野。

发了条“不了,你们去吧”的消息后,林枝春便再度将手机锁上了屏,留在房间里。

至于她自己,则陪林奶奶看《隋唐英雄传去了。

老人多喜欢这样热热闹闹的武打戏,胜即是胜,败即是败,成王败寇的道理讲得很明白。

而少女的敏感心事在这样锣鼓喧天的热闹面前,转瞬间荡然无存。

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林枝春安安静静地看了起来。

就是林奶奶看个剧还爱吐槽,一吐一个准。

“这个男的要不得,老婆都怀孕了,还想着娶公主当小妾。”

“这个公主也真是的,人孩子都有了,还上赶着把自己往前送,哪还像个公主?”

“诶呦,怎么还不止两个,仗还没打完就娶了三个?”

……

这吐槽谁听了不乐,林枝春没忍住笑出了声。

可还没笑够,就听见林奶奶话头指向了自己,“七七,以后可要擦亮眼睛,千万千万不能找这种男的。”

“奶奶!”

林枝春赶忙喊了声,“您看剧不要扯上我啊。”

林奶奶视线从电视机上移开,望着她乐呵呵地说了句,“谈恋爱是很正常的,奶奶也不反对,七七要是有喜欢的男孩子,和奶奶说说也不是不可以。”

林奶奶那个年代普遍结婚结得很早,二十岁当母亲的人也不在少数。

她是个开明的老人家,知道少年人的心动,条条框框不可能限制的住。

“只要在你高考之后谈,奶奶都不会插手的。”

林枝春垂着眼盯着地面,好半天没说话。

过了会儿,才从林奶奶打量的目光中抬起头来,说了句“没有。”

没有喜欢的人。

……

第二天是星期一,往常这个时候林枝春该起来去上学了。

但这个周末是清明小长假,所以她仍然可以在家休息。

不准备出去玩,林枝春决定在院子里捣鼓捣鼓林建国同志留下来的花花草草,然后明天带上开得最好的一朵月季花去看他。

拿了把修剪专用的剪子,她蹲在花坛旁,细致地给每一株花减掉多余的叶子。

——咚咚

开了一半的院门口却忽地传来两声叩门响。

林枝春顺着声音抬头望去,一眼就看见了门边站着的熟悉人影。

陆在野仍旧是那一身黑,像极了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穿的那样。

——上半身松垮穿着件黑色帽衫,下边是条同色的工装裤,只不过颜色稍稍深了点。

整个人干脆又利落,全身上下只眉眼最散漫,那股懒洋洋的劲儿仿佛永远也抹不掉。

他怎么来了……

林枝春没做声,澄澈如洗的杏眼望过去后,便再没有别的动作,甚至连手中的剪子也忘了放下。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连最基本的寒暄也没能说出口。

见她不说话,陆在野径直开口问寻道,“能进来吗?”

熟悉的冷淡嗓音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响了起来。

林枝春这才如梦初醒。

出于最基本的礼貌,她不可能拒绝这个要求,于是点了点头。

得她应允后,陆在野朝她走了过来,停在花前,问的仍然是她的身体状况。

“林枝春,你好点了没?”

和昨天他在电话里头问的一模一样。

林枝春稍一抬头,就对上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头不像往常什么情绪也没有,黑曜石般的眼在今日像一汪深潭。

她不敢看,慌乱错开眼,“好很多了。”

佯装镇定道,“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你?”

陆在野倏而反问,唇角衔着抹淡笑,语气却加重了些,“林枝春,你在躲我。”

他甚至没用疑问语气,直接上了肯定的说法。

你在躲我。

这是事实。

林枝春不善撒谎,所以连句“你想多了,不是这样”都说不出口。

且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显露出的情绪,足够教人明白她心中所想。

陆在野叹了口气,“为什么躲我,嗯?”

“你别问了,行吗?”

林枝微微蹙着眉,轻轻说道。

她并不是很想将看不见的隐痛,再度撕开。

“行。”,她不想说,陆在野能拿她有什么办法。

“我不问,”

陆在野随手拂去她身上沾染上的小块泥土,缓声问了句,“那待会的集体活动你总得参加吧。”

“我和舟舟说了不去。”

林枝春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我也不去。”,陆在野干脆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姿势冷淡又随性。

??

“你,你为什么也不去了?”

林枝春瞪圆了眼,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不去就是不去。”

陆在野低头整理着衣袖,懒懒掀起眼皮望她一眼,“哪那么多废话可讲。”

这个星期天,难得天晴。

太阳从重重云层里爬了出来,将金光撒给世间万物。

又像是格外偏爱少年眉眼一样,淡淡一层金光给人全身都镀上了层光晕。

陆在野整个人,在光下,耀眼得不能再耀眼。

……

而很久以后,林枝春才知道五班这次去淞城展览馆中心的费用,是陆在野一个人出的。

在全班乘坐大巴启程前往的展览馆的时候,他拿了两张连在一起的号子来找她。

去与不去,对他而言,本来就没有多大意义。

以至于后来他嗤笑着对她说,“要不是为了找你出来,淞城那小破展览馆有什么可看的?”

要不是为了找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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