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倒也不见外,自己挑了张软和的椅子坐下,道:“我的心肝少爷,你怕我做什么?昨个不是我,你早死水里了,等鱼老三来捞你,你怕是先等到阎王。我忙上忙下的好容易把你从鬼门关扯回来,怎么不谢谢我?”

陈东海的脑子此时乱得很,呼喊声和浪花拍做一团,慌忙闪过的人脸,匆匆奔走呼和叫喊,实在难以定下来。他努力压制住心头的恐惧,拼命回想昨天的变故。

“对,好好想想昨天发生了什么,我有些饿,这碗粥就全当时谢礼,”桌边那人舀起粥往嘴里送,等待陈东海回神的空档往床底下瞥了一眼,李霄滚过的地方撇出两团灰,他低头一笑,道:“还是你们漕帮好心肠,昨儿来了狗儿也喂,今儿来了猫儿也养,大善人。”

陈东海没有闲心搭理他,脑子里走马灯一样把昨天的事过了一遍:先是他承受不住陈树的重压,不想让老爷子走偏了路,背后有双手拿他的命做注,他偏不肯叫那人如意,一头扎进了江里,在江里呼喊把陈树叫来,问问还肯不肯改主意,谁知嚷了没几声,江里有人拦腰把他揽住,还来不及喊出声,那人扯住他的腰带把他整个人扯进江里,呛了好几口水才看见有个高大的身影把他往水里带。

他自己跳的江没错,但那是小孩心性想拿命逼陈树,真呛了水慌得不行,七手八脚拼命往上游,可偏偏那人就是不肯松手,他挣不开,快没气了眼前一黑,一条命要交待在这鬼地方。

谁知道那人这时候手上力道一松,又把他放了上去,他像是一根水草,憋着最后一口气疯狂游向水面,终于呼吸到一口气,才刚刚缓过来,脚踝一疼,原来是那黑衣人扯住他的脚,又把他往下扯了回去。

一拉一拽,真是半条命都折腾没了,那人就像是玩木偶戏一般,把他系在绳子的那端,松松合合,耍猴一样把他玩弄在股掌之间,几个来回下来,他已经没有力气求生。

求生的火焰被浇灭,他死了心往下沉,再不甘心也只能阖上眼等死,谁知就在这时,从那高大的身影背后游过来一个人,那人有一双极好看的眼睛,亮堂堂的,狐狸一般勾人,一下子就勾住了他的魂,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疯狂挣扎。

后来的人在水中和那高大身影缠斗在一起,在水里像是一尾鱼,逼得黑衣人无暇他顾,松开了手自保,很快便匆匆逃了。

他失去最后的精力,沉下去,然后好像有一双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往江面送,破水而出,恍惚间听到鱼老三呼喊连天,再然后真的晕了过去,昨晚醒过来就是他爷爷板着一张脸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陈东海终于想起来这人是救命恩人,开口道:“还未曾谢过恩公救命之恩,东海在这里……”说着要给他鞠躬,药效是在猛,一低头差点没栽倒,毕竟是陈树的孙子,晕了两回意识到不对劲,当时起了提防心,试探道:“恩公,这是……”

那人吃完了粥,正在擦嘴,见陈东海怀疑到自己头上,也没有跟年轻人计较,托着腮朝窗户努努嘴,道:“呦,不错,可塑之才,比你爷爷手底下那帮人强,晕了这么久终于反应过来有迷烟了,可不是我干的,你这窗户开得好,哪天再钻进来只猫,一刀就把你结果了。”

这人说话有些促狭,好开玩笑,关心也不像关心,带着些嘲弄,长长的尾音拖着,像是随时随地都在何人撒娇。

他道:“以后睡觉,把窗户关严了,老爷子没教你的,我今天教你,再碰着些阿猫阿狗,养不熟,就打死,吊在桅杆上,慑敌也辟邪。”

陈东海的神色来回变幻,有人趁着他养伤闯进来是事实,但是他总感觉这个人口中养不熟的狗另有他指,而漕帮养不熟的狗只有一条——槐花。

他问到:“不知阁下雅号?”

那人道:“啊这个你不用知道,我的号多了去了,今儿哄哄这个,明儿骗骗那个,我自己也记不清,我知道你的名儿就行,我的心肝宝贝东海少爷。”

陈东海让他喊得一激灵,顿时起了一身汗毛,活这么大没有人这么肉麻的喊过他,大姑娘小媳妇的不行,男人更不行!

陈东海挑开话题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姓的?”

那人朝他眨了下狐狸眼,笑着道:“少爷,我可是活书册子,我不光知道你叫什么,我还知道你为什么跳江呢。”

陈东海跟看鬼一样看着他,要不是这人背后没翘着一根大红尾巴,他总觉得这人一定是妖。他面色倏地惨白,强镇定反问到:“你知道又如何?”

那人道:“我是来帮你的,相信我,小少爷。”

摇曳的灯火下,这人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

“这艘船上,除了我,没有人能帮到你,哦对了,差点忘了还有只小野猫。”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