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头上扎着两个丸子头，上面帮着红绳，身上衣服一件藏青的棉袄，看着比老人穿的厚实许多，也没什么布丁。
此时小男孩手里正拿着刚刚得到的身份证，嘴里嘟啷着，声音实在太小，不知道在说什么。
“老先生还请留步。”
李煜上前，叫住老人一家，他面带笑容认真朝对方拱手。
“在下姓李，也是过来准备登记身份的。”
他态度温和，简单说明自己身份，缓解了老人的警惕。
“小老儿姓蔡，这是我小孙子。”
老人不动声色的将孙子拉到身后，他看了李煜身边李炎楚显几人一眼，回礼道。
“小老儿只是一个木匠，不敢当公子一声先生。公子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蔡匠头就行。”
蔡匠头为人和气，倒也没有因为被人突然拦路，而心生不快。
“哈哈！既然如此，那我就叫您蔡师傅吧。”李煜哈哈一笑，也没太在意称呼。
“我突然叫住蔡师傅，是想问问这登记事情。这里人来人往，不是谈话之地，还请蔡师傅随我另寻一地详聊。”
李煜表明自己来意，对面蔡匠头仔细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
他们没走太远，在附近找了家酒楼坐下。
李煜随便点了些吃食，向蔡匠头问道：“我见老先生谈吐不凡，可是读过书？”
蔡匠头点点头，“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
“公子想要问什么，还请直言吧。”
李煜点头问道：“蔡师傅，我能看看你的身份证吗？”
“可以。”
蔡匠头略微犹豫，最后还是将自己的身份证拿了出来。
李煜双手接过，木牌比手掌小上一倍，是用硬木制作，呈乌棕色。
正面写着老人的姓名、出生时间、籍贯以及住址。
这些字是先刻好，然后再用特殊的墨汁填充。
而且考虑百姓对于自己生辰八字的忌讳，所以这上面所写出生时间，和实际是有出入的。
霸府收录百姓身份信息，也并非为了彻底控制。
所以对于生辰的出入，并不在意。
当然你若是犯了罪，那么你的真实生辰就会被重新录入。
这样的身份证并没有太多的防伪手段，不过只是用作临时手段却是足够的。
值得一提的是，老人的孙子也是有身份证的。
这样也是为了保护孩子，防止失踪后寻找。
李煜将身份证看了一遍，确定和自己当初看到的模板一样后，便还给了老人。
“蔡师傅，你觉得朝廷此举是为了什么？你觉得这身份证到底是好还是坏啊？”
李煜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尽量让自己随和一些，不让对面那么紧张。
“小老儿懂的不多，这身份证是好是坏也不知道。”蔡师傅摇摇头，语气坚定道。
“不过小老儿相信武王，他老人家救了我们爷孙，救了天下人，小老儿相信他不会害我们的。”
李煜闻言轻轻点头，表面上佯装矜持，内心却是十分满足高兴。
这种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真的是太爽了。
“武王的确是难得的明主，我也相信他不会害我们的！”
李煜为了不引起怀疑，顺着对方话道。
不过自己夸自己，好奇怪哦！
“公子想问的问完了吗？我们可以走了吗？”
蔡匠头怀里抱着小孙子，不想在这里多待。
李煜见此也知道对方对自己还有些警惕，没有回答，而是目光朝楼梯看去，一名锦衣卫正巧上来。
对方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手里还提着用油纸包好的小吃。
他接过东西，然后送给对面的小男孩。
“小童这是给你。”
蔡匠头怀里的小男孩眼神顿时意动，但没有伸手去拿，反而看向自己的爷爷。
“公子这些太贵重了，使不得！使不得！”
不管是在和平时还是战时，像小吃甜点这样的东西价格从来都不会低。
一般的普通人家根本吃不起。
“蔡师傅不要说了，我家中也有几个小弟，和小童差不多大。”
李煜微笑道：“我看到他就觉得亲切，这就当长兄送的见面礼。”
蔡匠头面露犹豫，然后感觉怀里动了动。
一低头就看到小男孩渴望的眼神。
最后他还是心里一软，还是同意了，“多谢公子，让您破费了。”
李煜摆手道：“我都说是长兄送的见面礼，不要再跟我客气了。”
“谢谢！”
小男孩接过糖葫芦跟小吃糕点，发出一声浅浅的声音，小脸也迅速红润，像是一个熟透的苹果。
经过这一件事，李煜能明显感觉到蔡师傅对自己的警惕下降了不少。
对方没有再提走人的事。
小男孩也离开爷爷的怀抱，自己坐在凳子上，开心的小口吃着糖葫芦。
“蔡师傅，我看是你一人带着小安，他爹娘呢？”
李煜在送出零食后，也得知了小童的名字。
“他娘当初生他时难产走了，他爹则死在野兽嘴里。”
蔡师傅伸出满是厚茧的大手，轻轻摸着小安的脑袋。
“爷爷吃！”
小安以为爷爷也想吃，没有犹豫将手里的糖葫芦递了出去。
“安安真乖，爷爷不喜欢吃甜的，安安吃。”
蔡师傅面露慈祥笑容，摇头道。
“抱歉。”
李煜看着眼前一幕，歉意道。
“公子也不知道，没事的。”蔡师傅笑着摇头。
李煜看着老人身上略显单薄的衣裳，微微皱眉道：“我记得朝廷不是下令，给有需求的百姓送了衣服和棉被吗？怎么蔡师傅还是穿着这些？”
荆州人口锐减，霸府收复失地时，也筹集到不少棉被棉袄。
在考虑到许多百姓流离失所，他特地下令让内阁负责将过冬的衣物分发到百姓手里。
他本以为下面有在认真执行，直到看见蔡匠头，才觉得自家似乎被打脸了。
李煜心里生出怒意，但表面上却是正常情绪。
“官府的确有发，不过我还算有点手艺，能自己挣钱去买，就只要了一床被子，衣服就没要，咱不给武王他老人家添麻烦。”
蔡师傅脸上轻轻一笑，摆摆手道。
李煜脸上恍然，不再提起此事，然后又跟老人聊起小安的事。
他问小安有没有上学，得到了老人肯定的答复。
说到孩子的教育，老人语气明显热烈了许多。
在老人看来，无论哪个时代只有读书才有出路。
他自己就是因为上过几年私塾，识字，才能学会木匠，挣钱娶媳妇。
而他小时候的玩伴，大多都没有没读过书，在家干了一辈子的农活。
一些甚至是活生生累死的。
所以他更明白读书改变命运的道理。
两人一共聊了一个多小时，后面上了菜，李煜故意只吃了正常人的饭量，剩下的都让人打包好让老人带走。
他看出老人是那种自立自强的性格，不希望别人的施舍。
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稍微帮助对方。
“这位公子，您应该是官家的人吧？”
当李煜送老人来到楼下，临别时老人忽然抓住他的手问道。
李煜闻言也不慌，略微犹豫点头道：“蔡师傅果然厉害，我的确是在官府任职，不过只是一介小吏。”
蔡匠头被夸，对方还是一个官员，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您问了我那么多的问题，我一猜您就不是普通人。”
蔡匠头靠了过来，神秘道：“您这次来，应该是替朝廷监察登记情况的吧？”
他也不等李煜回答，又摆手轻声道：“小老儿绝对没有打听朝廷政策的想法，只是小老儿想跟您说，小老儿永远支持武王！”
老人说到最后，脸上第一次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我知道了，如果可以，一定会将这句话告诉武王！”
李煜看着老人期待兴奋的眼神，忽然有种表明身份的打算。
不过仔细考虑过后，他还是忍住了。
“好，好啊！”
蔡匠头闻言更高兴了，拉起小孙子就朝外走。
“大哥哥，再见！”
前面的小安忽然回头，跑到李煜面前恭恭敬敬的鞠躬感谢。
乡学里的先生说了，在离开时，要向礼貌的道别。
这一次爷孙俩终于走了，一道苍老的哼曲声从远处响起。
李煜也没继续留下，乘车返回李府。
“李炎你亲自去查查下面，到底有没有把孤的政策落到实处！”
“是！”
车上，李煜眼神冰冷。
若是下面没有问题那就算了，若是有……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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