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已经赢取大捷十数场,所向之境无不披靡。

他现在所走的道路,本就是陈望原先安排好的道路,所能做的选择极为有限。陈望怎么可能会对他没有防备,自然可能没有了解。

李岩握紧了手中的海誓铳。

如今的陈望,已经逐渐显露出权臣的模样。

山东、湖广两省营兵,都在陈望的节制之下。

孙传庭已死,按理来说,山东的兵马没有了节制,只会退守重镇,等待新任的督师或者巡抚调动。

但是情况却是一直以来怯战的刘泽清,带兵南下开始进攻吕梁山。

高杰、惠登相、马进忠这些营镇,本就和陈望关系匪浅,也开始淮河一带靠近。

明明在邳州新败,现在却又再度进军而来。

如此种种,足以证明是陈望在指挥着他们。

而且被陈望安排镇守徐州的高谦,也是领兵东出,进围吕梁山。

若不是有水师的优势,贺一龙带的兵马恐怕都要尽数折在吕粮山上了。

在排兵布阵之上,李岩看到了很多孙传庭的影子。

陈望不断调兵遣将,一点点的挤压他们能够活动的空间。

李岩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问道。

“张献忠领兵到什么地方。”

袁时中走上前,在指着舆图之上南京的西面一些回答道。

“张献忠已经领兵进抵滁州的全椒,兵马约有十万众,水师战船有六十余艘,现今停靠在我军的港口处。”

袁时中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忍不住提高了一些声音,骂道。

“张献忠那个狗攮的,要我们给钱给粮,说是从武昌一路赶来,辎重落在了后面。”

“要是说只是粮草还好,他们一路北上,粮草供应交给我们可以,但是还要二十万两白银,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左金王贺锦在听到了张献忠的名字后也是直接冷哼了一声。

“张献忠这只黄虎,胃口向来大得很,狼心狗肺的东西,闯王还在的时候,都号令不动他,明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当初在延绥镇,他犯法当斩,是陈洪范陈将爷开恩,放了他一马,救了他的性命,结果后面遇到陈将爷的时候,他打的比谁都卖力。”

争世王刘希尧坐在一旁,也是没有半点好脸色,对于张献忠的行为也是不耻。

“官兵追着我们一路打杀,之所以能坚持这么久,靠得就是相互的提携。”

“罗汝才和张献忠,过命的交情,没有罗汝才帮他张献忠,他张献忠都活着走不出陕西和河南。”

贺锦被刘希尧的话激的也是有些烦闷,冷声道。

“张献忠这狗娘养的砍货,咱老子迟早砍了他的脑袋。”

老三十六营中,如果说谁势力最大谁最得人心,那必然是闯王高迎祥。

但是若说谁的人缘最好,那必然是罗汝才。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去找罗汝才,就算罗汝才解决不了,也会尽心帮忙。

罗汝才的诨号虽然是曹操,但是绝对是最讲义气的那一个。

张献忠就不一样了,他虽然是除了闯王以下实力最强的那个,但是三十六营之中愿意跟着他的营首就没有几个。

说是什么西大王,也就是那些没有地方可去的义子跟着他了。

刘国能也是被张献忠坑了几回,后面听到张献忠再造反,也没有跟着造反。

事实证明刘国能的选择是对。

要刘国能真的跟着张献忠造反了,只怕是和罗汝才现在沦落到一样的下场。

“张献忠性格狡诈,为人反复,元帅与其图谋,可要小心谨慎啊”

乱世王蔺养成神色凝重,谏言道。

革里眼贺一龙同样脸色不好,劝道。

“张献忠为人嗜杀,恶声狼藉,我万民军纪律严明、与民为善,元帅做事还请三思。”

“此番索要钱粮,元帅万万不可给予,否则张献忠必然更加贪婪,不断索求更多。”

李岩的目光从帐中的众人身上缓缓掠过。

众人的劝谏很直白,都不赞同他一开始提出的方略——联盟。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

“一味的仁义,在乱世之中,不叫仁义,而是叫做懦弱。”

“我清楚。”

李岩目光沉着。

“张献忠狡诈多变,反复无常,其人狼子野心,真心与其为谋有害无益。”

李岩离开座位,迈步上前,走到大帐的中央沉声道。

“但如今官兵势大,唯有联盟方有抗衡一二。”

作为万民军的领袖,李岩怎么会对张献忠不了解。

李岩不仅了解陈望,还了解张献忠和李自成,就是对于辽东的清廷也有所了解。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想要逐鹿天下,不了解敌人无异于取死之道。

“张献忠既然要钱粮,那就给他钱粮。”

“他要两万石军粮,给他三万石军粮。”

“他要二十万两白银犒军,就给他三十万两白银犒军。”

李岩的声音平静,但是众人听在耳中却是能够听到其中有一丝不明的意味。

“传告给张献忠。”

李岩指着指案桌上的纸笔,坐在一旁负责记录的文吏当下换了一张纸,重新拿起了笔。

“明失其鹿,神器黯淡,天下大乱将至。”

“朝廷昏弱无能,外虏为祸中原,崩溃只在旦夕。”

“如今南国最强之地,不在左良玉、不在卢象升、而在于汉中镇,在于陈望。”

“屯田湖广以为粮仓,控汉中以窥川陕、据河洛而望天下,驱策我等为其前驱,以削明廷之力,坐收渔翁之利,欲履窃国之志!”

“汉中镇兵强马壮,皆百战之师,难以力敌,先陷徐州、后克宿州,如今凤阳地方在其兵锋之下也已危在旦夕。”

“陈望逼迫日益急切,我等此刻若还不精诚合作,便有灭亡之险。”

李岩走到了案桌的近前,目视着不断落下的笔墨,继续道。

“陈望云集重兵,备以万全,以攻凤阳,实难守卫。”

“正面相斗,胜算渺茫,唯有合兵南下攻克南京方有一线生机。”

“否则一旦陷入南北两面夹击之下,灭亡只在旦夕之间。”

李岩转动目光,看向旁侧舆图之上的南京,冷声道。

“敬请承天应运文武大元帅,会盟于江浦,共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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