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军和魏军已经深陷泥潭，打得不死不休，陆逊此人是个毒蛇，擅长蛰伏忍耐，等待机会，夷陵一战，便是明证，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绝不会轻易出手的。”
“所以，不必管陆逊。我料他只会坐山观虎斗，看我们和魏军两败俱伤，好从中渔利，坐收荆北。”
“但司马懿则完全不同，司马懿军从南阳奔袭千里到洛阳，又历经艰辛防守，人困马乏。如今突然撤退，放弃国都，更是令全军上下士气颓丧。又有黄河大败，损失数万人马和无数粮草辎重，消息传到司马懿军中，定会让士兵人心惶惶。”
“所谓柿子挑软的捏。司马懿部本来是强过王凌和陆逊的。但如今在上述多重原因的作用之下，此时此刻，司马懿已经变成最软的那个柿子了。”
“我军当奋力一战，将司马懿部吞掉在黄河南岸。只要此战能够取得一场大胜，便犹如当年楚霸王破釜沉舟一战，足以令天下人震怖。借陆逊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来找我们的麻烦……”
“战场瞬息万变，我分析的这些，也不一定是完全正确的，但莪却愿意相信它，愿意为之而赌上一切。所以，不管丞相信不信我说的，当丞相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部兵马已经南渡黄河，联合荥阳的廖将军兵马，向着巩县挺进了。”
“我部携成皋、黄河两场大胜之威，将誓死拦住司马懿东退之军，绝不会让他通过。”
“丞相，此战若胜，天下必定，信我，速来！”
即便只是通过一张信笺，寥寥数笔，诸葛亮也能从字里行间清晰地感受到周默的慷慨激昂和满腔热诚。
这令他再次想起了周默平南中，袭长安，焚洛阳等一件件巨功。
每一次，周默都没有按照他的既定计划行事，但每一次，周默都赌对了。
仿佛是气运之子，骰子想要几点就是几点。
而本来性格十分稳健的诸葛亮，也因为周默，一次次地突破了自我，变得越来越激进大胆了起来。
一个稳健的诸葛亮，当然是令敌人十分畏惧的存在。
但一个稍微放弃了一些稳健，却将奇谋和胆略的短板完全补齐的诸葛亮，更是化身为六边形战士，令敌人闻风丧胆。
“全军听令。”诸葛亮道，“即刻向巩县进发，追击司马懿退军。”
“可是……魏军邓艾部尚在城东阻拦，不得通行。”蒋琬道。
“区区一只蝼蚁，碾死。”诸葛亮冷冷道。
……
邓艾知道自己要完蛋了。
司马懿给自己的这支兵马，都是老弱。
精锐部队，夏侯霸统领的那支，当然不可能来干殿后这种肮脏活儿。
还是让老弱来殿后比较合适，死了也不心疼。
包括邓艾自己，他也知道司马懿压根儿就没在乎过他的生死。
司马懿之所以火线提拔邓艾，一则看重邓艾的能力，二则看重他的忠诚，不是对曹魏朝廷，而是对司马懿一人的忠诚。
而在撤军的关键时候，司马懿需要一个殿后送死的人，他不可能让宗室夏侯霸殿后，也不放心让其他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将领殿后。
唯有邓艾这个可以为他而死忠诚之士，可以保证能够不折不扣完成司马懿的命令。
但此时此刻，邓艾却是有些心寒。
卖命当然可以卖，邓艾身为军人，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但他在乎的，是被歧视的感觉。
或者说，邓艾不在乎司马懿把他当成一个棋子，毕竟这是在军队之中，本质上人人都是棋子。
能作为司马懿手里捏着的重要棋子，那是邓艾的荣幸。
但邓艾不能接受的是，自己是一枚最受歧视的棋子。
局面优势的时候，它和其他棋子一样，都是棋子，但局面劣势，需要兑子的时候，司马懿便是丝毫没有犹豫，首先就想到了他。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自己是寒门出身，是军中最无权无势的将领，别人靠家族，靠姻亲，靠门生故吏，而自己只能靠一腔热血，冲杀在前。
即便是司马公如此亲厚自己，也不能改变这一切。
“或许就在这里战死沙场，便一了百了罢！”
邓艾叹了一口气，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而心意已决，心肠便变得坚硬如铁起来。
望着无边无际的汉军从洛阳城里蜂拥而出，直奔而来，他没有选择再次后撤，只命士兵们不顾一切，拼死向前，用血肉之躯抵挡汉军的进攻。
只是，他手上这些士兵，和他一样，都是在魏军之中备受歧视的弃子，士气低落，歪瓜裂枣，如何能够抵挡诸葛亮的全军冲锋？
“邓将军，守不住了，再撤一阵吧。”
几名偏将灰头土脸地前来央求道。
邓艾抽刀望向众将，厉声道：“司马公命我坚守三天，如今不过一天，便撤了一阵，倘若一撤再撤，如何叫坚守三天？谁再敢言后撤，乱我军心者，杀无赦！”
战争愈加惨烈。
眼见士兵们被砍瓜切菜一般杀得尸横遍野，邓艾却是面色如铁，岿然不动。
很快，魏军的阵线迅速崩溃，汉军趁势包抄而来，将魏军逼在了城东最后一处阵地之上。
邓艾大喊一声，拔出了随身佩刀，准备亲自冲锋死战，而就在这时，汉军却突然鸣金收兵，停止了进攻。
“如何？要劝降吗？”邓艾冷笑一声，暗自想道，“士为知己者死，我是绝不可能投降的。且看他们如何演这出戏。”
只见汉军阵中一骑当先，带着一辆马车走上前来，来到魏军阵前。
骑马的将军，正是汉军先锋主将姜维。
而另有一个熟人，领着一名女子怀抱着一个婴儿，走下马车来。
这名熟人，乃是汉将军邓芝，与邓艾都是南阳新野人，邓禹之后。
而这抱着婴儿的女子，正是邓艾留在南阳老家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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