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易……哇噢,接下来我该说些什么,才能接得住刚才那几段精彩的演讲呢?”

与韩易拥抱过后,从对方手里接过麦克风的莱昂纳尔-里奇,依然是那一身最标志性的穿搭。黑色皮衣,黑色t恤,以及永远挂在脖子上的那条,串着两只银戒指的项链。

莱昂纳尔从来没有改变过这种经典的造型,就像他从来没有改变过说话时那种舒缓的声音和松弛的语速一样。

“我不是一个懂得如何激励成千上万人的企业家,也肯定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说唱歌手。我唱的都是60bpm的抒情歌曲。我大概需要花10秒钟才能说完一句简单的话,比如‘你好,你要找的是我吗’……所以,大家伙儿,请忍耐一下,我的风格不太一样。”

虽然嘴里说的话很谦虚,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三言两语就能调动起全场气氛,让人们进入其预设节奏的莱昂纳尔-里奇,非常懂得如何掌控舞台。

1968年出道的他,无论是用唱的,还是靠说的,想要征服观众的心,都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

“我的背景并不像安德烈那样有趣,所以我不会大谈我在塔斯基吉度过的童年,来让你们无聊到打哈欠。毕竟我是二战四年后出生的……只有四年而已!给你们一个概念——我出生的时候,美国第一大明星是宾-科斯比,年度单曲是《ghost riders in the sky》,最受欢迎的流行组合,不是one direction,是安德鲁姐妹。”

现场观众,不管男女老少,哪个种族,身份何如,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轻松愉悦的笑声,甚至包括平时对流行音乐和流行文化嗤之以鼻的rapper们。莱昂纳尔-里奇就像每年感恩节晚餐时会见到的那位酷叔叔,正在靠在壁炉旁,给孩子们讲述他这一生经历过的,最精彩的趣闻轶事。

“我也不会给你们讲述我的职业生涯,因为它太顺畅了……我没有自恋,也没有在吹嘘,它真的很顺畅,好吧?”莱昂纳尔摊开左手,一张大嘴咧出的弧度温暖而又灿烂,“我过得很好,我过得非常好。我的组合,the modore,最开始与摩城唱片公司签约,是因为他们需要给杰克逊五人组找暖场嘉宾。但很快我们就成为了和主角一样受欢迎的灵魂乐明星,我们发行了《brick house》,得到巨大成功。然后,我又写了《easy》,它成为了我的第一支冠军单曲。”

“接下来,是跟戴安娜-罗斯一起演唱的主题曲《endless love》,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听过这首小歌……噢,听过吗?太好了。”莱昂纳尔冲再次爆发出欢笑的人群竖起大拇指,“我的第一张个人专辑,当年卖了400万份,还有三支热门单曲。两年之后,第二张专辑《can't slow down》,拿到了格莱美的年度专辑奖,也就是那年,人们开始叫我‘跻身国际巨星第一梯队的莱昂纳尔-里奇’。”

“什么?‘李奥,你不是说你不会讲述你的职业生涯吗,怎么还在炫耀’?well,也许是因为它值得吹嘘呢?”

“因为在80年代的大部分时间里,我就是那个跟迈克尔-杰克逊争夺头把交椅的人。”

一本正经地说完这番话,面对庭院内响起的,铺天盖地的掌声,莱昂纳尔-里奇终于挠了挠头,声线干涩喑哑地笑了起来。

“好吧、好吧,我说了这么多自负的废话,只是为了有一个恰当的契机,可以把话题引到这个人身上。这个人,曾经是我的竞争对手,也是我永远的好朋友,更是我个人认为,地球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表演者,迈克尔-杰克逊。”

“我从迈克尔九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所以我能够以不同于其他人的方式去了解他。刚开始,他的存在简直让我如鲠在喉,那个小男孩可以跳舞、唱歌、写作、编曲、制作。我比他大很多,但我还是心想,我必须要打败他。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这个小孩竞争,但这就是我当时的情况。”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小孩成了我的朋友。到了那个时候我才发现,迈克尔-杰克逊实际上不会写乐谱或读乐谱。所以每次你问迈克尔这个问题,‘迈克尔,你是怎么写出这首歌的’?他都会回答说,‘它是通过我传播到这个世界来的’。我明白,他说得对。他是神的孩子,他是在把他所得到的启示,传授给世人。”

这段与流行之王的相处细节,让场内的许多人听得十分入神,其中最专注的,无疑是韩易本人。

毕竟,他之所以会选择音乐产业这条道路,归根究底,就是因为这个他即使重活一世,也无缘得见的传奇偶像与精神支柱。

“在我看来,正因为他以一种非常规的方式创造了音乐,正因为是上帝赐予了他这些礼物,所以迈克尔真的非常珍惜他的所有歌曲,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精心呵护它们。”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是1985年1月28日的凌晨,我坐在迈克尔家卧室的地板上,正在和他探讨《we are the world》第二段主歌的歌词。忽然之间,迈克尔用他那标志性的柔软声线,问出了一个与创作本身毫无关联的问题。”

“他问:‘莱昂纳尔,你是否有意识到,过去的这一年对我们的行业而言,是多么的伟大?’”

“我说,当然意识到了,你的《thriller》,去年刚达成37周夺冠的历史性成就。一张专辑里面,两首冠军单曲,七首前十。1983年就是年度冠军专辑,1984年还是,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的专辑能连续两年成为年度冠军的?”

“听到我说的这段话,迈克尔笑了。你们知道他的笑声是什么样的,hee-hee——我没有夸张,真的就是hee-hee。他低头,很害羞地笑了一会儿,然后纠正我:‘不,莱昂纳尔’。还是用那种温柔的声音,他说:‘不,莱昂纳尔。我指的不是我自己,我是说,去年真的有很多优秀的作品出现。’”

“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他。因为……你怎么能不同意呢?现在回过头来看,1984年也许是流行乐最伟大的一年。从prince到麦当娜,从迈克尔-杰克逊到布鲁斯-斯普林斯汀,再到辛迪-劳帕和蒂娜-特纳,1984年是流行音乐的巅峰一年。”

“当然,在迈克尔面前,我没有提prince,你们都知道他当时对prince抱持着怎样的观点。但关于其他的艺人,我们聊了很多,从《take on me》的合成器流行聊到《born in the .a.》的传统摇滚。从刚刚崭露头角的英国乐队u2,聊到经过十年奋斗之后终于大放异彩的范海伦……”

“突然,他停下了话头。笑容从他的脸上消失,迈克尔只是默默地盯着他的宠物蛇——他卧室里养了一条大蛇当宠物,它的头和我的一样大——他盯着那条蛇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对我说:‘莱昂纳尔,我们这个行业里,真的有很多很多优秀的艺术家和优秀的人。’”

“‘但为什么我们会被毒蛇控制呢?’”

“‘我说的并不是那些帮助我们达到如今成就的人。不是我们的团队,不是他们。’迈克尔说,‘我指的是那些设置该系统的人,我们只见过一两次的那些人,那些真正的高层。他们躲在曼哈顿的空中豪宅里,远程控制着一切。他们告诉我们,告诉我们尚未出道的婴儿版本,说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就永远不能获得成功。’”

“‘我们害怕了,我们签下七张专辑的长约,开始为他们打工。我们辛辛苦苦创作出来的母带,我们自己只能分到15%或者20%,而唱片公司能拿走80%到85%。这一点我还能理解,因为唱片公司支付了制作费用和mv拍摄费用,还有磁带发往全球的运输费用,他们想多赚一点,无可厚非。但我们的音乐版权呢?仅仅因为他们是我们音乐版权名义上的管理者,就可以拿走50%的收入吗?他们做了什么?’”

“‘我们为什么需要他们来做所谓的版权发行,特别是当这些音乐已经随着磁带被全世界熟知之后?’迈克尔把乐谱举起来,‘比如我们正在创作的这首歌,莱昂纳尔。它的价值来源于我们,是我们赋予了它生命,它是一首为非洲灾民募捐的歌曲。人们购买它,是因为他们喜欢我们,是因为他们信赖我们的作品和发心,是因为他们想要帮助那些濒死的孩子。但就是这样的一首歌,还要被cbs拿走大头,我们不能通过歌曲本身的销售募捐,只能通过附带销售的官方周边募捐。莱昂纳尔,我不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但是你觉得,这公平吗?’”

说到这里,莱昂纳尔摸摸宽大的鼻梁,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

“我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事实上,当时的我甚至有点害怕回答这些问题。不是因为我害怕唱片公司或出版商,我并不害怕他们。那时我已经是一个超级明星了,并且拥有大多数艺术家所没有的谈判能力。我感到害怕,因为我不想承认迈克尔说的是对的,不想承认这个制度并不公正。即便它是不公正的,你又能怎样去解决它呢?孤身一人,对抗整个制度?”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就是迈克尔想要做的。就在那一年,迈克尔买下了拥有4000首音乐版权的atv版权发行公司,成为了列侬-麦卡特尼版权的拥有者,同时也获得了布鲁斯-斯普林斯汀、雪儿、猫王和滚石乐队的音乐版权。为了这一版权库,迈克尔付出了4750万美元,在当时,这是一个对于音乐版权来说,闻所未闻的价格。”

“他与其他大人物一起坐在了餐桌上。在另一个迈克尔做到这一点的整整二十年前,他就已经完成了这一目标。但人们对于一位艺术家统治一个音乐帝国并不高兴,我指的不是保罗-麦卡特尼,而是那些因他的行为而感受到威胁的人。”

“我不会告诉你们那些人是如何策划报复迈克尔的。因为我不能说我知道真相,我只是经历过那个时代,并且观察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事情,比如说……算了,我不想说得那么详细,你们只需要知道迈克尔的形象一度是完美的,直到他决定成为atv的老板为止。”

大部分人,包括此刻站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庭院草坪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对迈克尔-杰克逊的过往知之甚少。似乎他天生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恋童癖——这几乎是欧美社会里,能够贴在个人身上,最为恶劣的标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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