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朴素的直觉。

但因为墨画神识太强,神念造诣太深了,使这种直觉更像是一种“先天”的洞察。他甚至都不用细算,不必细推,心里略一斟酌,便能察觉到,自己这条路走不通。

他想得论剑第一。

但这个“果”,却飘在天上,根本触摸不到。

墨画微微叹气。

“还是不行……”

“到底怎么样,才能得到论阵第一?”

这个问题,困扰了墨画几日,他甚至吃饭,走路,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但越想,越是陷入死胡同。

他自身的实力,受掣肘较多。

笑笑虽然强,但也只有一人。

四大宗里的顶尖天骄,可是有一群。

只要不盲目自信,客观地去看,就会发现这个论剑第一,他根本没太大希望。

除非运气实在逆天。

但运气之事本就虚无缥缈,肯定不能指望。

弟子居外的小树林里,墨画下完课,走在小路上,仍旧在一边走,一边考虑这个问题。

甚至有人跟他打招呼,他都没听到。

“小师兄……”

“小师兄?”

墨画一怔,回过神来,发觉竟是谢岭在喊他。

谢岭把几枚玉简递给他,“小师兄,你之前说对修士‘墓葬’,阴宅阵法感兴趣,我搜罗了一些,送给你看看。”

“哦……”墨画神情恍然。

孤山墓葬之行后,他感觉墓葬类的阵法,包括相关的常识,是他修道阅历上的短板。

尽管从墓里走了一遭,但还是有很多细节不明白。

他就找艮州邛阴界出身,家传风水秘法的谢岭,请教了一些问题,还拜托他替自己找找资料。

修界浩瀚无涯,修士寿命有限,所见所学也有限。

因此需要互相交流,互相印证,眼界才能一步步开阔,认知才能一步步提高。

墨画从谢岭身上,学到了很多,现在谢岭还特意替他准备了一些玉简和典籍,墨画更是感激。

“以后在太虚门,若有人欺负你,你尽管来找我……”

墨画打包票道。

别的地方,他不好夸海口。

但在太虚门这一亩三分地,他说话还是有点用的。

谢岭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心存感激,“谢谢小师兄。”

墨画收好玉简,打算回头有空再看,之后和谢岭两人同路,一起回弟子居。

路上聊了会天,谈到数月之后的论剑大会,谢岭言语之间,满是艳羡。

墨画有些好奇,“你不参加么?”

谢岭点头。

“为什么?”墨画问。

谢岭便道:“我有自知之明,从小学的家族传承,是风水墓葬,不擅长正面与人斗法。”

“我这上下品灵根的资质,放在艮州谢家里,或许还能排得上名次。但在这乾学州界,只能排在末流。”

“我灵根只有中下。”墨画道。

谢岭失笑,“小师兄你不一样,你灵根虽然不好,但你阵法很厉害。至于我……”

谢岭叹气,“我样样不如人,去了也是炮灰,只能丢宗门的颜面。”

墨画看着谢岭,神情微顿,问道:

“那你想去参加论剑么?”

谢岭默然。

片刻后,他平静地叹了口气:

“小师兄,这世上,有些人注定只是看客。”

既然是看客,就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主角们”在舞台上大放异彩。

他们只有喝彩的份。

谢岭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十分平静。

这是他自从来了乾学州界之后,就明白的道理,他也渐渐开始接受这个冰冷的现实。

论剑台上,风光无限。

但大多数人,只能坐在台下当个看客。

而大多数人一辈子,也都只能是这样一个泯然于众人的观众。

就像他这样。

谢岭神情低沉。

墨画目光一怔,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他。

好听话他倒是能说,但这种只有好听的“片汤话”,一点意义都没有。

两人走到弟子居,就此分别了。

谢岭的心态,倒也恢复得很快。

不过是一点点羡慕,一点点失落,一点点挫败,一点点不甘,一点点无可奈何。

他这种平平无奇的“末流”弟子,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滋味。

“小师兄,论剑加油!”谢岭诚挚地对墨画道。

墨画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但他的心里,反倒不是滋味了起来。

一直回到弟子居,墨画心里都觉得有些酸涩。

这个世上,谁都想做主角。

没谁甘愿默默无闻。

但像谢岭这样的弟子,连个队伍都组不上,他也根本不知道,怎么去跟别人一争高低。

他们都是世家子弟。

但在乾学州界,他们无疑又都是“底层”弟子。

而既然是“底层”,这样的弟子,肯定还有很多……

墨画神情默然。

他坐在桌前,看着自己画的战术图怔怔出神,不知过了多久,脑海中灵光一闪。

墨画猛然一惊。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不太对。

他之前想着,自己应该怎么筹划,才能去得“论剑第一”。

这个想法,本质上就是错的。

不是自己,要去得第一。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自己再强,也没办法真的跟四大宗那群顶尖的天骄争锋。

自己应该做的,是发动整个太虚门的弟子,让他们都去拼搏。

不是自己这个队伍,要拿第一。

而是太虚门,要拿第一。

只要太虚门拿第一,“乙木回春阵”落在太虚门手里,那也就等同于,落在了自己手里。

自己是不是第一,根本无关紧要。

他的目的,只是阵法。

“如果要太虚门拿第一……”

墨画神情专注地沉思着。

论剑大会,是“累胜制”,每胜一局,都会累计一定胜点,胜点最高的宗门,为论剑第一。

所以,论剑大会的本质,其实是“宗门论剑”。

是要选出,教育弟子最强的宗门。

而并非选出,宗门之中最强的“弟子”。

正因如此,论剑才是小队制,才会按胜局,给宗门贡献胜点。

乾学州界的先辈,最开始举办论剑的初衷,可能就是如此。

他们想让弟子们通力合作,为宗门做出贡献,以此来作为衡量宗门发展的标准。

这就是宗门在“论剑”。

但随着修界的发展,论剑制度的演变,这个初衷也渐渐被人忘掉了。

现在的论剑,就是比谁的弟子更拔尖。

两者看似差不多,但寓意却有着天壤之别。

而太虚门现在,虽没有太“拔尖”的弟子,但三宗合流后,却有着更庞大的弟子基数。

只要底层的弟子,赢得够多,那太虚门积攒的胜点,也就越多,胜算自然也就越大。

墨画又想起了,当初师父对自己的叮嘱。

师父让自己做个“辅助”杀伐的修士,这样会少争端,自己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但师父只说辅助,没说具体辅助多少人。

辅助一人,是辅助。

辅助一队,是辅助。

但如同辅助一整届,乃至一整个宗门的弟子,同样也是“辅助”。

“辅助”整个太虚门的弟子,发动最广大的力量,举全宗之力,去争这个第一!

不能丢下小师弟们不管。

自己强不算强,大家强,宗门强才是真的强。

只有这样,自己才算是太虚门真正的“小师兄”!

墨画目光越来越明亮。

在他的眼前,一条暗含天机,沟通因果的道路,也越来越清晰。

考虑完毕,墨画立即开始着手准备。

一条条战术,阵法,灵器的方案……都被他重新设计并改良。

到了次日,墨画便找到程默:

“把小师弟们都喊过来,我有话跟他们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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