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贵,但对得起品质,不过我真不能白吃你的,起码也要进组了再享受福利。”尹泽始终是个有坚持的男人,他从兜里抓出纸币要付钱。

“好好好。”制片更加高兴。公子哥不仅敞亮,而且厚道。

“请19号的演员过来试镜——”远处传来招呼声。

“到!”近在咫尺传来呐喊。

“?”

吃得满嘴香香奶油的男人发出响亮的声音,他整理领带,意气风发,人生回廊在无声轰鸣,已经超频至最高级别,“制片,你也一起来欣赏我的表现吧,从你身上,我已经见到了剧组的诚意与美好,哼哼,我是绝对不会令你和冲田导演失望的呀!”

“???”

环境很像面试,隔着长桌,hr组合在那头,应聘的孤零零在这头。

“呵呵,你终于来了,我可是望眼欲穿了。”冲田修二却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期待和欣赏之情,“简单介绍下,我左边这位是副导演,右边这位是制片人。”

“各位好,我是ementerprise的泷泽悟,前来试戏‘田边幸一’一角。若表现有问题,还请大家多多指导、指教!”男人正襟危坐,两手平放于膝盖上。

“嗯,很有精神。”副导演锐评。

“……我有个问题。”制片低沉出声。

“请问。”男人用力点头,看向这位温柔的接待人士。

“这照片上的,是你吗?”制片看着简历里的头像一栏。

“是我,那时候,我还很瘦。”尹泽叹息。

这用的是事务所公式照,而他的公式照是入所时拍的,在那之后也没换过,也有好几年了,有些变化也很正常。

制片像是对货一样的抬头看看,又低头看看。

确实是同一个,只是帅的方式不同。

照片是那种学生气的帅,平静的眼神,没有表情的脸庞,就像校园里的高冷低欲望的学长,对任何人都不辞以颜色,但休息日会去广场一个人喂鸽子,冬风吹过就撩动他的额发,围巾,和女孩的心。

但不管怎么样,这变化还是太大了。

制片已经搞懂乌龙的真相,一阵无语,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新人演员可以毫不紧张的在试戏前像干部似的遛弯,悠然自得。和制片人的接触,既不问影片事项,也不问竞争对手的情况,重点居然放在盒饭伙食上。

要不是对方道德标准高,自己就险些被坑了1000円的蛋糕钱!

“想必已经看过剧本了吧,那先说说你的理解。”冲田修二进入正题。

场面严肃了起来。

这算是笔试吧。

“故事是由两个身份不同的主人公共同推进的,一个是普通伐木工人岸克彦,他为人刻板,与家人关系紧张。另一个是新人导演幸一,他缺乏自信,身为导演也毫无威信。两个年纪相差过大,且毫无任何关系的人,借由‘拍摄丧尸电影’为线索衔接在了一起,我把这个称为虚线,而由这条拍电影的虚线所搭建起来的事件,则反应现实导演本人想呈现的东西,也就是实线。”

尹泽脱稿叙说。

“啄木鸟能消灭树皮下的害虫,伐木大叔就是啄木鸟,他把新人导演扎根在心里的自卑、害怕的小虫子都吃掉了。让幸一最终能鼓起勇气,有担当的执导完整片。雨能洗涤阴霾,填补缺漏,消溶冲突,幸一就是这场无征兆的雨,他使得大叔明白了年轻人通过努力将爱好转为事业是多么辛苦,多么骄傲的事,并与儿子完成多年来的和解。于是雨过天晴后,都将重新开始。此即啄木鸟和雨。”

冲田修二不置可否的继续听。

制片觉得东大出身的是不一样,说话条理清晰,完全不卡壳,这份涵养和气度是很多高中就辍学的艺人拍马也及不上的。

不过相似的理解,几乎每个试镜的演员都说过,只是这个人说的更漂亮更诗意。

这么一来,还是看实打实的演技如何吧。

“当然,这些都是剧本里最能清晰感受到的,只要完整看过一遍就能知道,算不得什么,相比起来,我更对一处细节印象深刻。”尹泽忽然话语一转。

“细节?是哪里呢?”冲田修二不禁问。

“剧本里的剧本。”尹泽说了个车轱辘话,“故事里他们拍的那部丧尸电影的剧本。”

“有哪里奇怪的?”冲田修二眼睛微眯,又问。

“未来的文明遭到毁灭,日本的人口锐减,而幸存的人也遇到一个问题,那就是生下来的小孩有可能是僵尸,所以这样的孩子,只能扔进河里,这是没办法的,因为僵尸会吃人,还会传染。”尹泽说,“这就是他们拍电影的剧本,这些设定倒不多么稀奇。但这句话让我感到一份重量。”

“哪句话。”冲田修二声音加重。

“生下来的小孩有可能是僵尸。”

尹泽发出叹息声。

“这部影片想要讲的正是老辈人与年轻人的互相理解和前进啊。‘孩子是僵尸’,多么准确的定义,既符合了社会里老人们对下一代人的不理解和埋怨,也对应了年轻人们不甘却无力的自嘲。”

面试方没有动静。

两秒后。

“这么多人当中,你是唯一一个注意到这个的。”冲田修二终于笑了起来,两个人隔空对视。

“僵尸会吃人,年轻人会啃老,僵尸会传染,年轻人会被带坏变质。但说到底僵尸是什么呢,没有人知道。谈起僵尸的人,只会说这是个不好的东西,却不知如何出现,如何死去的。”

尹泽言简意赅的继续往里说。

“就像70年代批评80年代乖张叛逆,80年代也觉得90年代太过于松垮,而90年代又觉得00年代的没吃过苦。”

“隔阂并非是沟通就能解决的,大多时候,都是逃避甚至是拒绝沟通。”冲田修二轻轻的接过话头,“故事里伐木大叔阴差阳错的参与到了电影拍摄,虽然最初很生气,但看到自己的镜头时,却也觉得有意思,于是开始尝试去理解了。但在现实中,像这样由巧妙的误会所开启的理解却可遇不可求。更多的上一代人与下一代人,都在长久的亲情拉锯战的消耗里感到疲惫,只是各自生活,静静等待时间来处理一切疑问。”

所以清官难断家务事。

所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所以最亲的血脉,也有会最恶的事发生。

“很好的考量。”尹泽夸奖。

“你的确非常优秀,我果真没有看错人。”冲田修二看向左右,“副导和制片呢?”

“这么深的线索,可能要在影片上映后,由专业影评人挖出来,你通过文本就能直达创作底部,很厉害。”副导演只能说,真不愧是东大的文学系啊。

“呃……”制片人有些茫然,他主要负责的是财务、人员、器材筹备,对接出品和发行方,申报参奖等工作,不太过问内容,所以这一茬也是刚听到的,“我觉得,不如让演员先试试戏?”

不管本子理解的多通透,但最终还是要上场演的,临场表现得看啊,不然不成一档网课了吗?

而且从外貌和谈吐来看,这位跟剧里畏畏缩缩、怯懦没底气、说话都不敢放大声的新人导演,完全就是镜反面啊。

能否饰演,也是理所应当的疑问。

“说的也是,那就露一手演技吧。”冲田修二扬扬手,决定还是走个过场。

“那容我先换身衣服,这行头是借的,有些不便。”尹泽说完就去换戏服了。

“?”

制片满脸惊愕。

借的?

能借到这一身,哪怕是租,也够狠啊!

可是不对啊,东西能借,学识和气质借不来啊。

几分钟后。

一个穿着连帽衫、牛仔裤、头发凌乱的愣头小青年走进来,他身板仪态相当松懈,但行动自然,丝毫没有刻意的痕迹,圆滑的就像是长年的生活习惯所致。一对眼角和肩膀都耷着,眼神没有锚点,轻飘飘木木然的,缩着头坐到凳子里。

“你好。”小青年说话,声音半哑不哑,。

洋葱般的孩子,一层是茫然,一层是怯懦。可最里面是什么呢?也许是坚持,但那些都瞧不见,只有淡淡睡不醒的绵绸和哀愁。

制片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刚刚那个东大的精英。

咋了这是,那一身冷峻和华丽呢。

出门被抢劫了?

等会,最重要的是,怎么连声线都变了?声带也被抢了?

这不是换衣服,是换了皮吧。

换条腰带你是不是还能真变出铠甲?

“很好啊,形象很正确啊。”冲田修二和副导演彼此点头,内行人,往往看到几个关键点就知道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真本领,能否胜任。

制片深深的捂住脸,他甚至开始怀疑先前见到的那个风华正茂的精英形象会不会也是演出来的,顿时陷入到细思极恐的“画皮怪谈困境”里。

此人指不定还有其他皮肤以方便游走都市之中,比如走艺术特化的画家,比如走亲民路线的游戏高手皮肤……好深的城府,简直就是一出悬疑片,不会天天都关在家对着镜子琢磨人格的模拟吧。

他突然想到一句话:如果有依赖外物、委曲从人、怯懦柔气这三项本领的话,也就能走上成功通达的道路了。

这是,暗黑星算式·二十面相!

什么超能大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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