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一下心情,这和尚迈步出了车厢,扮作车夫的石秀将车里的东西搬下来,低语一声:“别露马脚,你做之事足够身败名裂,且也无法阻止,还有,想想家里。”广润脸颊一抽,无奈点头,轻声细语:“贫僧省的。”
“如此甚好,过两日自会有人联系你,做的好了,放你还俗,你还能做个富家翁。”
广润闭了下眼,点了点头。
石秀眯下眼睛,将最后一个木箱放下直起身,爽朗的声音响起:“东西给大师放这儿了,下次出城恁若还来找俺,给恁便宜些。”
行了一礼,身子一纵上了车,“驾——”一声,赶着车子又朝回跑去。
广润吸口气,朝着寺庙门口叫了一声:“来几个没事的。”
立马有穿着弟子服的小和尚跑了出来,看着广润叫了一声:“师叔,回来恁地早。”
往地上一看:“又有施主送恁东西。”
“什么话。”广润吸一口气,面色一沉:“这叫供养,出家人四大皆空,何来礼物可收!”
“是是是,是供养,弟子口误。”
“师叔,弟子帮恁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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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嘴八舌之间,几个年轻力壮的和尚上前提起箱子,嘀咕一句:“还有些沉。”
耳中听着叮咣作响有些诧异:“怎地还有水声?”
广润面色不变,瞪眼他们:“乖乖走路,小心台阶。”
看着他们搬运的东西犹豫一瞬,终究还是开口:“这里面是某位檀越布施的上等墨汁,乃是文雅之物,都小心着些。”
“好嘞师叔,恁放心吧。”
几个小和尚嘻嘻哈哈的回着,进入庙门的身影越走越远。
不数日,几个身形各异的富商、信徒走入寺庙,布施钱财,专修闭关。
又过几日,东明寺有消息传出,寺庙晨钟自裂,流出血色铜汁,夜半庙外有血鼓喊冤声震百里。
辽阳府上下皆惊。
……
入夜。
寒风吹过街道,侵肌刺骨,中京大定府隆福寺,本是入睡时分,此时却是灯火通明,一个个穿着衙役、捕头服饰的军汉将这里围定,不少大小和尚双手合十,神情凝重的堵着庙门,与前方来自中京留守司的人对峙。
今日过午,隆福寺前院栽种的古槐逢雨流血,当时进香的香客皆是一副惊恐神情,不少人跑去报官,衙门的人不敢怠慢派人来询问,只是隆福寺自中京建成之日起就在此扎根,百余年时间已经是深入人心,就算是差人也不敢造次,只得往上通禀。
“普惠主持,恁还是让开吧。”
领队的留守司官员向前走了一步拱手:“若是恁继续堵在这里不让我等进去查看,我也只好向上如是禀报,届时来的就不如下官这般好说话了。”
“诸位施主,此间乃佛门清净地,沙门修行之所。僧众持戒不蓄金银,不闻杀伐,晨钟暮鼓只为参悟众生疾苦。各位差爷若是执意入内,恐扰了诸佛垂眉之慈;若为斋供结缘,老衲愿率众弟子于山门奉茶诵经。”
站在前方,身披红袈裟的老和尚低垂着眼眉:“《梵网经云:‘刀杖不入僧伽蓝。’非是拒人,实护法尔。还望施主体谅,止步于红尘门外,留一方莲台不染烽烟。”
那官儿看了他两眼,回头喝了一声:“来十个人,将刀枪放下。”
后面有差役、都头将刀枪交给后方的同僚,随即走上前,那官儿这才转头看着老和尚:“主持,这样下官可以进去查看了吧?”
普惠垂目捻珠:“各位虽放下刀兵,眉间眼角业障未消,手中虽空,心头烽烟犹燃。《楞严有言:‘心著兵戈,即同持刃。’老衲若容各位入寺,便是容了杀孽横生之人碎了蒲团,容了阵前鼓声盖过钟磬。
不如这般:各位且以布衣之身过门槛,三日内食我寺中淡粥,听一堂《地藏经,待眼底戾气化作檐下雨,手中老茧磨成炉中香——那时莫说入寺中查探,便是与将我隆福寺的围墙拆了,亦无不可。”
啪啪啪——
“好好好。”前方的官儿双手鼓掌,停下来认真看着他:“下官自忖已经足够给隆福寺面子了,方丈冥顽,我也没话好说。”
隆隆隆——
远方响起轰鸣之声,闷雷般的声响让所有人都凝神去看,黑夜中,一点昏黄的光照亮了拐角处的枯树,随着雷鸣逐渐清晰,打着火把,穿着铁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咔——
老和尚盘着佛珠的手一攥,双眼圆睁得看着前方的差役、官员:“你们……”
“看来是有人将消息传了出去。”对面站着的官儿摇摇头,回头有些玩味儿的看眼老僧:“早让本官进入可能就没事了,现在……”
双手一摊:“本官做不了主了。”
说着面向寺庙向后退去,同时示意身后的衙役、都头让开,莫要拦着前来的军队。
轰鸣声渐渐停息,一个个火把下,黑色的铁甲反射着森冷的寒芒。
一众僧人惊惧的目光中,打着武卫旗帜的士卒分开,让出两张年轻的面孔,徐文坐在马上,扫视一下前面汇聚门口的三百余和尚:“人还不少。”
向旁边示意一下,宿义策马上前,哗——,展开素帛:“陛下命:隆福寺老槐流血,京城上下烦忧不已,为免百姓之忧,特命右武卫前来探查,官员、百姓不得阻拦,若有冥顽不灵者……”
抬起的眼眸看着老和尚,龇起白牙:“斩!”
徐文抬手:“右武卫听令!”
“在——”
手臂前挥:“进寺——”
“喏!”
锵——
一片拔刀的声音响起在这佛寺之前,随即轰隆隆的脚步声与铁甲移动时轻微的震响传入所有人的耳朵。
“方丈……”
“师伯……”
一个个光头和尚忍不住后退一步,随即眼含惊恐的看着前方的老僧,普惠叹息一声,向旁边侧了侧身:“让开吧。”
大小和尚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忙不迭的闪开一处空地,穿着甲胄的士卒平静的持刀而过,眼神都不带转的。
只老和尚一人披着红袈裟站在寺前,闭上双眼,嘴唇微动,似乎在念经祈福。
是夜,武卫将老树截断,劈至树心,见其空腔藏田契地券三百卷,有一绢帛其上:
金身吞北斗,玉磬噬寒星。
袈裟卷朔雪,钟鼓葬龙庭。
香灰蚀玉玺,梵音裂紫垣。
九霄降玄钺,罚汝渡阴山。(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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