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上七点钟,十三位地头神相继到场,寒暄过后,各自落座,何家庆朝着众人扫视了一眼。
做为一个云上之上的盗修,何家庆从不同人的表情上能看出很多东西。
这十三名地头神都与何家庆立了契约,像耕修庄佳瀚这样的人就不用太担心,签了契据,他肯定会履约,今天来了就是为走个过场。
但像刃修仇三刀,坐姿松散,神色慵懒,脸上虽有笑容,但皮笑肉不笑,时不时喝口茶水,这就证明他这还有变数。
还有烟修韩火嘴,目光阴沉,脸带不屑,貌似已经做好了背约的准备。
契书上有咒术,他们背约,难道就不怕何家庆下狠手?
他们当然怕,但要看从哪个角度背约。
如果能咬住何家庆,说他没按契约办事,契约上的咒术未必能生效。
就算咬不住何家庆,只要能带动起会场上的其他人,一起给何家庆施压,他还真就不信何家庆能把这些人都给咒杀了。
除了地头神之外,段树群、钱祥君也在会场,大头和沈容青在场外接应,还有一位老先生,戴着眼镜,穿着一件青蓝大褂,手里拿着纸笔,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何家庆看了他一眼,老者笑道:“我是手足盟的人,是沈姑娘让我来做记录的。”
沈容青总是做这种多余的事情,这种会议,做记录能有什么用处?
何家庆有些不满,但也不好发作,沈容青就是这个习惯,什么东西都想要落在纸面上。
行吧,将来帝国成型,这份记录应该能算得上一份史料。
会议开始,何家庆演讲稿还没念完,就被烟修韩火嘴给打断了:“我说家庆,能说点实在的么?别老说什么江山和什么体面,你不把契书给我们,我们怎么体面?小命还在你手里攥着,哪还敢说什么江山?”
何家庆并不气恼,面带笑容道:“韩大哥,契书的事情不是都说好了么,等诸位正式加入手足盟之后,就立刻物归原主。”
韩火嘴把一支香烟插在了烟嘴上,烟雾吞吐之间,缓缓说道:“咱得把话说明白呀,你说加入手足盟之后,到底是什么时候?是等三天,还是等一个月,还是要等上个十年八载?有准数没?”
何家庆刚要开口,沈容青进了会议室,来到了何家庆身边,贴着耳朵说道:“楚怀媛带人来到了地界上,说是要开荒。”
楚怀媛这个时候来了?
何家庆看着一众地神的神情,有的盯着何家庆,有的看着韩火嘴,还有几个在交头接耳。
他们是不是和楚怀媛有来往?
又或是和楚怀媛她爹楚少强有来往?
何家庆出了会场,压低声音对沈容青道:“你和大头一起去,想个借口把楚怀媛拖住,不让她靠近会场。”
沈容青刚要走,何家庆又把她叫住了:“叫上老段一块去,我怕大头不冷静,记住,千万不要伤了楚怀媛。”
楚二是苦婆婆的弟子,何家庆可不想为这事儿跟苦婆婆翻脸。
沈容青叫上段树群,两人一并离开了会场。
段树群埋怨道:“找个做记录的干什么?家庆不喜欢这个。”
“啊?是吗?”沈容青没听明白,谁找了个做记录的?
……
会场上争执激烈,无论何家庆怎么解释,韩火嘴就咬着一条道理不放:“家庆,你就给我们说个准信,什么时候把契书给我们?”
何家庆道:“我适才不是说了,等什么时候咱们拧成一股绳,契书自然要交还给大家。”
韩火嘴在烟嘴上换了一只烟,语气变了,神情也变了:“我们连契约都跟你签了,这还不算拧成一股绳?我们诚心诚意对你,你也不能光跟我们来虚的吧?”
刃修仇三刀点点头道:“我觉得老韩说的挺有道理,那些没签契约的人,是应该防着点,我们签了契约,你还信不过我们?
你看人家李七办事就挺实在,顾无颜跟李七立了契约,当场就把契书拿到了,我们到现在还没看见契书长什么样呢!”
这话说出来,周围人纷纷响应。
“顾无颜这两天都乐开花了,见着人就显摆。”
“人家凭什么不显摆?人家有真东西!七爷是真办事儿!”
“七爷是内州的王爷,人家说拿契书,真就能拿来!”
“咱这谁拿着了?我听说好像就楚腰纤拿着契书了,人家那是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
“咱们这契书还不知道在哪,而今入了手足盟,还把七爷得罪了,这是图什么?”
楚腰纤满脸通红。
最老实的庄佳瀚,心里也不服气,跟着众人议论了起来。
负责做记录的老先生摆摆手道:“诸位,别吵了。”
何家庆一皱眉,这里哪有他说话的份儿?
烟修韩火嘴看着老先生:“你算干什么的?你说不吵就不吵?我们还得听你吩咐么?”
老先生摇摇头道:“我哪敢吩咐诸位,我岁数大了,手慢,你们一下说这么多事儿,我记不下来。”
刃修仇三刀笑了:“记不下来,你别吃这碗饭呀,手足盟都是你这样的人么?专门出来丢人现眼?”
这一句话,把何家庆和整个手足盟都给捎上了。
老先生叹口气道:“让诸位见笑了,我要是记得潦草一些,也能勉强跟得上,可这么重要的会议,我觉得还是写的工整一点的好。”
韩火嘴朝着老先生吐了口烟:“我认字不多,怎么叫潦草?怎么叫工整?你给说说看?”
他正愁没机会挑事,这位老先生把他火给拱起来了。
老先生耐心解释道:“省略一些笔画,就是潦草,咱们比方说,这个‘杀’字,简写能写成‘杀’,要是写的再简单点,有一个横就够了。”
韩火嘴笑了:“你还真当我不认字?一个横那念杀么?”
“不念么?”老先生拿着笔,在空气中写了一个横。
韩火嘴目光一凝,脖子上多了一个“横”。
那道“横”流出了鲜血,贯穿到了后脑勺,韩火嘴的脑袋当场掉了下来。
一群地头神吓傻了,没等做出反应,老先生看着仇三刀道:“你刚说我不能吃这碗饭?我就写的慢了点,你就把我饭碗子给砸了?”
仇三刀赶紧发动刃修技,一片无形利刃扑向了老先生。
老先生对着仇三刀写了个“丿”,无形利刃全部消散,这个“丿”从额角落到了下巴,在仇三刀脸上留下了印子。
仇三刀的半个脑袋被切了下来,他依旧在椅子上坐着,保持着之前松散慵懒的坐姿。
其余地头神纷纷起身,想要逃命,却发现墙壁上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些文字一个接一个从墙壁上脱离出来,慢慢包围了众人。
老先生坐在会议桌前,叹了口气:“你看你们说了这么多话,我都记下来了,这很不容易。”
一名地头神想要撞墙出去,没等碰到墙壁,被一个“契”字贯穿了身体。
“契”字的笔画很多,把这地头神切成细碎的血肉,散落了一地。
还有一名地头神想要和老先生拼命,没等近身,一个“火”字绕着他来回盘旋,把他烧成了灰烬。
耕修庄佳瀚见逃不掉了,跪在地上向老先生求饶:“爷爷,您饶我一命,我什么事情都听您的,我今后都听何爷的。”
“都听何爷的?”老先生一笑,“何爷在哪呢?”
庄佳瀚回头一看,何家庆不在他的位置上,整个会场都找不到何家庆的身影。
“你呀,看错人了。”老先生长叹一声。
庄佳瀚拔腿就跑,刚跑了两步,一个“何”字贯穿了他的身体。
庄佳瀚感觉身子里一凉,亲眼看着自己的血肉,一块接一块落在了地上。
……
何家庆跑出了会堂,一路飞奔跑出了几十米,忽见一个“贼”字出现在了面前。
何家庆没有急着躲闪,他知道自己被包围了,前后左右,头上脚下,各有一个“贼”字在向他靠近。
他左手牢牢攥着一件东西,右手伸了出来,用手指上的戒指,在“贼”字上一划,“贼”字在极短的时间的里被分成了“贝”字和“戎”字,何家庆借着这偷出来的空间,从缝隙中冲了出去。
跑了十几里路,何家庆被成千上百个“贼”字包围了十几次,他总能用偷出来的空间,一次又一次成功脱身。
跑到一条小河附近,何家庆停下了脚步,他看到那老先生点燃了一盏油灯,正坐在河边看书。
何家庆俯身施礼道:“前辈,晚辈有何得罪之处?”
老先生笑道:“当年你去朝歌偷契书,被抓过一次,当时你险些丢了性命,这事情才过去多少时日,你又敢去朝歌行窃,真不愧是笑千手的弟子,你这人实在太贪了。”
一个“贪”字飞来,何家庆挥舞右臂,试图用戒指把“贪”字分开,给自己找条出路。
可这次他没能成功,老先生这个“贪”字写成了连笔,“今”和“贝”之间分不开,其他笔画之间笔力遒劲,更加无从拆解。
贪字贴上了何家庆的胸口,何家庆身上见了血,伤口深可见骨。
他还在奋力周旋,尽可能躲开“贪”字的行进轨迹。
周旋了许久,这个“贪”字的灵性被何家庆盗走了,文字化成墨迹,落在了地上。
何家庆右手捂着胸口,左手依旧紧紧攥着。
老先生问:“你手里攥着什么?”
何家庆不回答。
老先生蘸着河水,在空气中写了个“开”字。
何家庆的左手受到无形之力驱使,被迫摊开了手掌。
在他手心里,攥着一颗苦菜。
老先生笑了:“苦婆子,咱们多少年没见了?”
远处传来了一名女子的声音:“舒万卷,你在内州当了侯爷,哪是我这等草民能见得到的?”
“不管今日身份如何,昔日同袍情谊还在,”舒万卷朝着苦婆婆招招手,“过来说句话吧。”
本章已完 m.3qdu.com